这枚看似古朴的玉简,入手却是一片刺骨的冰凉,仿佛握住了一块从万年玄冰中刚刚取出的寒铁。
玉简表面流转着肉眼难见的幽光,那光芒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内部的微型阵列中透出,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份被扭曲、被篡改的生命档案。
林澈腕间的彼岸花烙印——“花络”,其上初生的几缕金纹忽明忽暗,像是在与镜屋深处那场惊心动魄的“武脉共振”遥相呼应,余韵未消。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经过这一役,自己对气血的掌控,尤其是那种逆向催动系统、以武道意志影响数据流的能力,已然迈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他缓缓抬眼,望向千帆市集的方向。
那里,本该是龙城地下永不熄灭的不夜天,是无数底层民众赖以为生的心跳。
然而此刻,隔着重重叠叠的钢铁丛林,那片区域却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几点零星的火光在寒风中倔强地摇曳,如同风中残烛。
“滴……滴……林澈,听得到吗?”
通讯器里传来苏晚星断断续续的声音,夹杂着剧烈的电流杂音,显然她正在竭力对抗着某种强力的信号干扰。
“……镜屋的能源核心虽然被你破坏,但贾守拙动用了备用方案……‘母炉’……切断了市集区域超过三成的基础供能……暖气、照明、净水循环……全停了。他们这是要用严寒和绝望,活活冻死那些心向我们的人!”
母炉,龙城的心脏,一切能源的源头。
贾守拙动用它,就等于向全城宣告,任何对商会秩序的挑战,都将被无情地碾压。
林澈缓缓将那枚冰冷的玉简贴在胸口,隔着衣物,玉简的寒意与心脏的温热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灯娘子点亮油灯时眼中的期盼,浮现出铁算童用炭笔书写真相时的执着,浮现出那些在镜屋囚笼中被唤醒的、充满血与泪的眼眸。
他低声自语,那声音被寒风吹散,却带着足以熔金化铁的温度:
“那就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热源。”
黎明前最黑暗、也最酷寒的一刻。
灯娘子蜷缩在自家油铺的门槛上,干裂的嘴唇已冻得发紫。
她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盒火柴,颤抖着划亮。
微弱的火光在瞬间照亮了她布满皱纹和愁苦的脸。
就在火焰即将舔舐到灯芯的刹那,她忽然听见头顶的瓦片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动,仿佛一片雪花落下。
紧接着,一道黑影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从屋檐上跃下,稳稳地落在她面前。
落地无声,甚至没有惊起一丝尘埃。
灯娘子吓了一跳,手中的火柴险些掉落。
她看清来人,浑身一颤,眼中先是惊恐,随即化为难以置信的激动。
是林澈!
他左臂的衣袖半边已经被焚毁,露出暗中若隐若现,仿佛活了过来。
林澈没有多言,只是弯下腰,将一个油纸包飞快地塞进了她柜台底下最隐蔽的角落。
“你儿子没白死。”他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这里面是碾碎的寒髓草干粉,掺在灯油里,能散发热量,驱散寒气。这药,今天起,不许再断。”
说完,他不等灯娘子回应,身影一晃,已然再次融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灯娘子愣了半晌,颤抖着手摸到那个油纸包,一股奇异的暖意顺着指尖传来。
她浑浊的眼中,猛地涌出两行滚烫的热泪。
市集中央,最大的那片空场上。
原商会的记账少年铁算童,正借着月光,用一截炭笔在斑驳的墙壁上奋力书写。
他身后,几个半大的孩子举着破木板,替他挡着刺骨的寒风。
“今日米价:官定八文,商会实收二十文,溢价十二文,为暴利!”
“寒衣税:每件加收‘秩序维护费’三成,实为苛捐!”
一笔一划,如刀刻斧凿,刺痛着每一个路过者的心。
突然,一阵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几辆通体漆黑、印着银色鳞甲徽记的重型卫马车呼啸而至,车门猛地打开,一队队手持电棍和精钢短刀的黑甲卫士跳了下来。
“奉商会共主令!火种营及其同党,偷逃税款,扰乱市价,其名下所有货物一律没收充公!”
为首的队长面目狰狞,一脚踹翻了旁边一个卖饼的摊子,热气腾腾的饼子滚了一地。
卫士们如狼似虎地冲向那些刚刚开门、或是仍在坚守的店铺,砸烂门窗,将货物粗暴地拖到街上。
人群骚动起来,愤怒、恐惧、无助的情绪在蔓延。
可面对那些冰冷的甲胄和闪烁着电弧的武器,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绝望,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再次笼罩了整个市集。
就在此时!
咚!咚咚!咚——!
一阵奇特而雄浑的鼓声,毫无征兆地从广场的另一头响起。
那鼓声沉闷如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每一次敲击,都仿佛直接锤在人的心脏上,让人气血翻腾。
众人惊愕地望去,只见十二名身穿粗布麻衣的汉子,抬着一面巨大的哑鼓,列队而出。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坚毅,每一步都踏得稳如泰山。
那鼓点,外人听着只觉震撼,可在林澈耳中,却清晰无比——这正是八极拳“起势·沉肩坠肘”的发力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