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打起精神!把面罩拉起来!注意脚下!”疤脸老兵的声音不时在队伍中响起,提醒着那些因寒冷和疲惫而有些萎靡的新锐。
“这点风雪算个屁!到了北边,那风能刮掉你一层皮!”
行军的艰苦远超想象。沉重的装备、刺骨的寒风、湿滑冰冷的道路,都在迅速消耗着体力。
即使是洛灿这样已经突破铜皮铁骨的不入流武者,也感到肌肉酸胀,呼吸间带着灼痛的白气。那些基础稍差的普通锐士,更是步履维艰,脸色发白。
洛灿注意到,张奎虽然也脸色难看,但他体格魁梧,耐力似乎不错,咬着牙硬挺着。而他身边那几个跟班,已经有一个开始气喘吁吁,脚步虚浮了。
“废物!才走多远就这德性!”张奎低声骂了一句,眼神扫过前面洛灿依旧沉稳的背影,闪过一丝阴霾和不甘。
中午时分,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短暂休整。辅兵们立刻埋锅造饭,烧煮着滚烫但寡淡的杂粮糊糊。锐士们抓紧时间啃着自带的干粮,活动着冻僵的手脚。没人说话,只有一片狼吞虎咽和粗重喘息的声音。
洛灿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拿出水囊灌了一口冰冷的水,又摸出一块家里带来的、冻得硬邦邦的烙饼,用力撕咬着。
他的目光望向北方灰蒙蒙的天空,那里,就是烽火台的方向吗?
休整结束的号角很快响起。队伍再次开拔,下午的行军更加艰难。
风雪似乎更大了些,官道也变得更加泥泞难行。疲惫如同潮水般侵袭着每一个人。
“啊——!”一声带着哭腔的惨叫突然从队伍中段传来,打破了死寂般的行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新锐,似乎是丁字队的,脚下一滑,整个人连同沉重的行囊和武器,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泥泞里。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体力透支和装备沉重,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他绝望地捶打着地面,发出压抑的呜咽,“走不动了……我真的走不动了……”
附近的几个同袍想去搀扶,却被各自队中的老兵厉声喝止,“不准停!继续走!扶他起来!”
两个负责督军的亲卫队员气息冷厉面无表情地策马过来,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个崩溃的新锐。
“扰乱行军,按律当鞭二十!拖到队尾,绑在辎重车上!”一名亲卫冷冷下令。
立刻有两名辅兵上前,粗暴地将那个哭嚎挣扎的新锐从泥地里拖起,用绳索捆住双手,栓在了一辆辎重车的后辕上。
那新锐如同死狗般被拖拽着,在泥雪中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哭嚎声渐渐变成了绝望的呜咽。
这一幕,如同冰冷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行军队伍。
所有新锐的心都沉到了谷底,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在无声蔓延。这就是军法!这就是战场前奏的残酷!没有怜悯,只有铁律!
丙字队中,气氛更是压抑。那个崩溃的新锐,让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可能的未来。
张奎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洛灿的眼神则更加冰冷锐利,他默默调整着呼吸,将体内的那丝微弱气感缓缓运转,驱散着四肢的疲惫和寒意。
“都看到了?!”疤脸老兵的声音嘶哑地响起,带着一股狠劲,“这就是战场!连路都走不到,还打什么仗?给老子把牙咬碎了咽下去!腿断了,爬也要爬到地方!谁要是怂了,现在就给老子滚去辎重队后面挂着!别连累袍泽!”
没有人说话。只有更加沉重的脚步声,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在风雪中回荡。被拖在辎重车后的呜咽声,成了最刺耳的鞭策。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意更甚。
前方,一座矗立在两座光秃秃赤褐色山峰隘口处的简陋营寨,在暮色中显露出狰狞的轮廓。
营寨由粗大的原木和夯土垒成,寨墙上插满了削尖的木刺,几面残破的、绣着“夏”字的旗帜在寒风中无力地飘荡。寨墙之上,影影绰绰能看到身披甲胄、持戈警戒的身影。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硝烟、马粪和腐烂气息的味道,被北风裹挟着,扑面而来!
“赤岩口前哨!到了!”前方传来旗手嘶哑的通报声。
队伍中,所有人的心都猛地一紧!
平安县城的安逸与训练营的残酷,在此刻彻底成为过去。
洛灿抬头,望向那血色夕阳下如同巨兽獠牙般的营寨,眼中最后一丝属于少年的彷徨彻底褪去,只剩下属于锐士的冰冷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