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动。”枯骨叟的声音毫无波澜,“蚀肌散的毒是拔了,骨头和肉也给你接上了,但你这身子骨,被那地火反复折腾,又被剧毒侵蚀,里子早就亏空得厉害。没个十天半月静养,别想恢复行动力。”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直刺洛灿,“现在,该算算账了。”
枯骨叟伸出干枯如鸡爪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数着。
“第一,老头子我压箱底的黑玉断续膏,用了整整两份!一份给你接那条烂胳膊,一份给你拔那蚀肌散的烂毒!这药膏的价值,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第二,燃血丹一颗,吊住你的狗命,让你没死在半路上!”
“第三,老头子我亲自出手,替你挡了影牙那条毒蛇两次!一次在石林,一次在火穴入口!还搭上了一块珍贵的阴煞指符石!”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枯骨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森然,“我的蚀骨藤心!一尺长!颜色最深的那一截!你还没给我!”
他每说一句,洛灿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这老怪物果然不会白白救人!这些“债”,每一条都沉重如山,尤其是那“蚀骨藤心”,需要深入那恐怖的墨紫藤蔓区,九死一生!
“前辈…大恩…洛灿铭记…”洛灿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苦涩,“蚀骨藤心…晚辈伤愈之后,定当…”
“伤愈?”枯骨叟发出一声刺耳的干笑,打断了他,“你以为老头子我是开善堂的?等你慢慢养好伤?那影牙的毒蛇吃了大亏,断了一条腿,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柳七会放过你?还有……”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洛灿新生的暗红右臂,“你这胳膊,还有你体内那点刚生出来的火苗子,在这鬼地方,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扎眼得很!你以为没人盯着?”
枯骨叟站起身,佝偻的身影在幽蓝磷光下显得更加阴森。他走到石屋那扇简陋的、由粗糙铁条焊成的门前,指着外面绝对黑暗的通道,声音冰冷。
“看到外面了吗?这里是石屋区。最廉价的‘风口’石屋。住在这里,每天要交一点贡献点!占地费!交不起?那就滚出去,睡贡献阁的角落,或者…喂黑潭里的煞蛛!”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洛灿,“你昏迷这三天,老头子我替你垫付了三点!加上刚才说的那些药钱、出手费、符石钱……还有我的蚀骨藤心!小子,你欠老头子的,连本带利,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
枯骨叟猛地转过身,浑浊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钉在洛灿脸上,一字一顿,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头子我爬起来!滚去贡献阁接任务!赚贡献点!先把这石屋的占地费和药钱还上!然后,去把蚀骨藤心给我取回来!”
“别跟老头子我说伤没好!你那点伤,死不了人!煞气解了,毒也拔了,胳膊也好了,体内还有了点力气…还想躺着当大爷?”
他枯槁的脸上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充满威胁的笑容。
“要么,现在就滚出去赚贡献点,还债,取藤心!”
“要么……”枯骨叟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九幽寒风,“老头子我现在就把你这一身新鲜出炉的零件拆了,丢出去喂煞兽!省得浪费我的药和这间石屋!”
残酷的现实,如同冰冷的瀑布,瞬间浇灭了洛灿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洛灿躺在冰冷的石床上,感受着新生右臂内那微弱却真实流淌的灼热力量,看着枯骨叟那如同索命恶鬼般的佝偻身影,那劫后余生的微光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五年血火淬炼出的、如同寒渊黑石般的冰冷与坚毅。
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用新生的暗红右臂支撑着身体,咬着牙,忍着全身撕裂般的酸痛和虚弱,从冰冷的石床上……坐了起来。
“晚辈……这就去。”嘶哑的声音,在绝对黑暗的石屋中响起,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也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