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无边的冰冷,像是要将骨髓都冻结。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吞噬了一切光线与声音,只剩下永无止境的轰鸣水声在颅腔内震荡。
洛灿的意识在破碎的边缘载沉载浮,仿佛狂风中的一点残火。身体早已麻木,不再听从使唤,唯有左臂和腰侧传来的、随着每一次翻滚撞击而加剧的撕裂痛楚,才让他模糊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这疼痛,反而成了维系他最后一丝神智不灭的苦楚锚点。
怀中那一点微弱的银光,以及鳞片传来的冰凉触感,是这片绝望深渊中唯一的联系与牵挂。他能感觉到银璃小小的身躯也在承受着剧烈的颠簸,但它蜷缩着,爪子深深扣住他的衣襟,不曾松开。
偶尔,从极遥远处,会穿透重重水波与岩层,传来一两声沉闷却依旧令人神魂颤栗的恐怖嘶吼。那是深渊巨兽不甘的咆哮,提醒着他们仍未真正逃离那灭顶之灾。但这充满威胁的吼声,也随着他们的漂流,一次比一次遥远,一次比一次模糊,最终渐渐被奔腾的水声彻底掩盖。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颠簸中失去了刻度。洛灿的意识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一片混沌之中,仅凭着求生的本能,死死护住怀中的银璃,蜷缩身体,以减少水流冲击带来的伤害。
期间,他模糊地感知到暗流的方向与力道似乎在不断变化。有时变得异常湍急狂暴,仿佛被卷入巨大的漩涡,身体不受控制地翻滚,有时又会流入相对宽阔平稳的河段,得以喘息片刻。更有一次,一股强大的吸力毫无征兆地将他们扯入了一条更为狭窄、水流更加汹涌的支流,剧烈的碰撞几乎让他彻底昏死过去。
伤势、寒意、窒息、还有那仿佛永不停歇的颠簸…这一切都在持续不断地榨取着他本就濒临枯竭的生机。先前服下的丹药效力早已过去,虽然那诡异的毒素似乎未再蔓延,但沉重的伤势和巨大的消耗,已将他推向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终于,在某一个连疼痛都变得模糊的时刻,他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如同断弦般,悄然湮灭。整个人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沉黑暗,身体完全凭借着一丝残存的本能,在水中无力地沉浮。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后,被他紧紧护在怀中的银璃,艰难地动了动。
小家伙的情况比洛灿稍好。它天生与水亲近,体质也更为强韧,虽然同样受了冲击,有些脱力,但并未伤及根本。经过这段漫长漂流中断断续续的喘息,它勉强恢复了一丝气力。
它小心翼翼地从洛灿襟口探出脑袋,湛蓝色的眼眸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两盏微弱的星火。它看了看彻底昏迷、面色惨白、气息奄奄的洛灿,又敏锐地感知着周围的水流。
此刻,他们似乎正处于一段相对平缓的地下河道,水流速度减缓了许多,虽然四周依旧是吞噬一切的黑暗,但那种足以撕裂一切的狂暴力量已然消退。
银璃发出低低的、带着焦灼的呜咽,用冰凉湿润的鼻尖蹭了蹭洛灿毫无血色的脸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它不再迟疑,猛地吸了一口气,周身那些黯淡的银色鳞片,再次艰难地亮起一层极其微弱的荧光,虽不复往日清辉,却顽强地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它张开嘴,小心翼翼地衔住洛灿后背早已湿透、破损的衣衫,四只小爪子开始奋力划动冰冷的水流,拖拽着完全失去意识的洛灿,一点一点,艰难无比地向上方游去!
它的体型与洛灿相比实在过于渺小,拖拽一个成年男子的身躯,显得无比吃力。每向上游动一小段距离,它都不得不停下来,剧烈地喘息,周身的微光也随之急促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