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局,您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赢了。”
“皇太女损兵折将,自取其辱,还惹得女皇不快,得不偿失。”
赤焰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挠了挠头,有些后知后觉。
“这么复杂?我还想着带人去虎威将军府讨个说法呢!”
“那便是下策。”苏清寒淡淡道。
楚凤辞看着苏清寒,眼底深处划过一抹欣赏。
他不仅看透了局,还指出了最精准的破局之法。
这份敏锐的政治嗅觉,是赤焰永远不可能具备的。
看来,将京城这盘棋交给他,是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夜色渐深。
王府沉入宁静。
苏清寒处理完玄逸的事务,独自坐在静寒院的月光下,漆黑的眼眸看着月亮。
白日凤来楼前的那一幕,以及他与楚凤辞的对谈,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曾几何时,他最痛恨的便是卷入这些权谋争斗。
他所求的,不过是安身立命,护住玄逸。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为楚凤辞筹谋,甚至在她展露出那种掌控一切的力量时,他那颗孤高冰冷的心,竟会感到一种奇异的安稳。
一艘在狂风巨浪中飘摇了太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港湾。
他依旧不喜欢港湾的霸道,却贪恋着那份能抵御一切风浪的安全感。
远处,主院的书房灯火通明。
他知道,那个女人还在处理公务。
她似乎永远不知疲倦,像一张永远绷紧的弓,时刻准备射出致命的一箭。
可他又清晰地记得,午后她抱着玄逸时,眉眼间那一闪即逝的柔软。
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苏清寒心中纷乱,鬼使神差地,他走回屋内,拂去琴案上的薄尘,端坐于前。
修长的手指搭上冰凉的笛身。
一串清冷的音符,在夜色中流淌而出。
他吹的,正是那部《青元静心诀》的曲谱。
但与最初的生涩和抵触截然不同,今夜的笛音声,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和怨恨,多了一丝探寻的犹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缱绻。
音符在指尖跳跃,像是在叩问,又像是在诉说。
笛声悠悠,穿过庭院,飘到了书房的窗前。
楚凤辞停下了笔。
她侧耳倾听。
这乐声她很熟,但今夜,却格外不同。
不再是那种孤高绝世,不染尘埃的冷。
更像是冰封千年的雪山,在初春暖阳下,从岩石缝隙中潺潺流出的第一缕融水。
带着试探,带着迷茫,却蕴含着破冰而出的生机。
她放下朱笔,起身走出书房,没有惊动任何护卫,信步来到静寒院外。
她没有进去。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座雕花的月洞门下,身影融入斑驳的树影。
月光如水,洒满庭院,也洒在那个抚笛的白衣男子身上。
他的侧脸线条分明,专注而沉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
琴声时而低回,时而清越,一部静心的功法,竟被他吹出了千回百转的心绪。
楚凤辞静静地听着。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夜风里。
庭院内外,一片寂静,唯有虫鸣与风声。
良久,楚凤辞才轻轻开口,声音被夜色浸染得柔和了些许。
“今晚的琴声,不一样。”
院内,苏清寒抚在琴弦上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颤。
他知道她来了。
从琴声的第一个转折开始,他就感觉到了那道熟悉的、不容忽视的气息。
他没有回头,声音隔着一院月色传来,清冷依旧,却不再那么坚硬。
“心境不一样了。”
又是一阵沉默。
月光在两人之间,拉出长长的、无法交汇的影子。
“苏家的人,还会再来。”楚凤辞打破了沉默,“他们不会轻易放弃。”
“那是苏家的事。”
苏清寒的声音传来,比之前更清晰,也更坚定。
“我的家,在这里。”
楚凤辞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我的家,在这里。
这六个字,比任何华丽的辞藻,比任何臣服的誓言,都更能触动她内心最深处的地方。
没有谁不渴望拥有一个家,之前她之将他们当作获得奖励的工具,可是渐渐的她也产生了感情,而且她还获得了两个那么可爱的孩子。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了片刻。
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去。
回到主院的路上,那抹常年挂在她唇边的冷弧,不知不觉间,化作了一弯真实的、浅淡的笑意。
在清冷的月光下,温柔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