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一层薄薄的寒霜覆盖了京城的青瓦飞檐。
然而,一股比这寒霜更冷、却也更炙热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在整个京城上层圈子里,激起了轩然大波。
——凤阳王府,找到了能改良稻种的“农圣”,不日将举办一场“灵谷品鉴会”!
这个消息,最初只是从几个与凤阳王府有生意往来的商号老板口中流传出来,说得语焉不详,半真半假。
但仅仅一个时辰后,便有了更“可靠”的版本。
据说,五皇女楚云月入宫向女皇请安时,“无意”中提及,凤阳王堂妹心怀天下,寻得奇人,愿将灵谷改良之法与京中世家共享,以期能推广天下,造福万民。
这一下,整个京城彻底炸开了锅。
灵谷是什么?
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能伐毛洗髓、延年益寿的神物!凤阳王府正是靠着它,才能在短短时间内,将一片黑土荒原,变成日进斗金的聚宝盆。
如今,凤阳王竟然愿意将这等神物的改良之法,拿出来与人“共享”?
没有人相信楚凤辞会如此“大公无私”。
但所有人都相信,这场“品鉴会”,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能与凤阳王府搭上线,甚至分一杯羹的绝佳机会!
一时间,无数双眼睛,都贪婪地盯向了凤阳王府。拜帖如雪片般飞入王府门房,各种奇珍异宝、古玩字画,流水似的送了进来,只为求一张品鉴会的请柬。
然而,凤阳王府却一反常态地低调,所有拜帖一概婉拒,所有礼物原封不动地退回。
王府正君苏清寒只是通过相熟的管事,对外传递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信息:“王爷感念故旧,然品鉴会规模尚小,场地难寻,正在为此事烦忧。”
场地难寻?
这四个字,就像一把淬了剧毒的钩子,精准地甩到了张太傅府的水榭荷塘里。
张府。
书房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张凝端坐在太师椅上,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阴沉得可怕。她手中端着一盏上好的雨前龙井,茶水早已冰凉,她却浑然不觉。
在她面前,站着一名心腹幕僚,正低声汇报着京中的动向。
“……如今,外面都传遍了。说凤阳王手握祥瑞,心怀社稷。反倒是……反倒是我们,将温家那两位公子‘请’来府中做客,显得……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幕僚说得小心翼翼,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不近人情?”张凝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冰凉的茶水溅出,湿了她紫色的朝服,她却毫不在意。
“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温家那老虔婆,给她脸她不要,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太傅倒要看看,是她的骨头硬,还是我这太傅府的院墙硬!”
她嘴上说得狠戾,心中却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
楚凤辞这一手,打得太刁钻了。
她不动刀,不动枪,只是抛出了一个名为“灵谷”的诱饵,就轻易地将自己推到了所有世家的对立面。
温家是清流领袖,在文臣和世家子弟中声望极高。
她囚禁温家兄弟,本就是行的一步险棋,已经引来了不少非议。只是那些人敢怒不敢言。
可现在,楚凤辞举办“品鉴会”,摆出一副“为国为民”的高姿态,两相对比之下,她张凝囚禁忠良之后、意图党同伐异的恶名,几乎就要被坐实了。
人心,是最难掌控的东西。
一旦舆论的潮水转向,她多年来苦心经营的“贤臣”形象,就会瞬间崩塌。
“楚凤辞……好一个楚凤辞!”张凝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中是淬了毒的怨恨。
她当然知道,楚凤辞这是在逼她。
如果她不做点什么,任由这场品鉴会在别处举办,那就等于默认了自己不如对方,默认了自己被排挤在京城最顶级的圈子之外。
这对于她这种极重脸面的人来说,比杀了她还难受。
可如果她要争……
“去,备一份厚礼,”张凝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就被更深的算计所取代,“不,备两份。一份,送去凤阳王府,就说老身愿为王爷分忧,这品鉴会的场地,由我太傅府一力承担!”
幕僚一惊:“太傅,不可!这分明是那楚凤辞的计谋!让她的人进了府,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