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人?”
一道清冷中带着三分玩味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却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开口的,不是苏清寒,而是楚凤辞。
她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姿态都没有变过,只是那双深邃如夜空的凤眸。
淡淡地瞥向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苏文宇。
她的目光里,没有怒火,没有威压,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
但就是这样平静的注视,却让苏文宇脸上那虚伪的笑容猛地一僵,后背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是何等的失礼和愚蠢。
这里是凤阳王府,他面前站着的,是如今权倾朝野,连皇太女都要礼让三分的凤阳王!
“下……下官苏文宇,参见凤阳王殿下!”他慌忙躬身行礼,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颤抖,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嚣张。
楚凤辞却像是没有看到他的行礼一般,目光越过他,落在了他身后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男人身上。
那是苏清寒的叔父,苏丞相的次女的正君,如今掌管苏家财务的苏博文。
“苏大人,”楚凤辞的语气依旧平淡。
“本王记得,两年前,苏丞相曾亲笔书信一封,昭告全京城,言明苏清寒品行不端,败坏门风,自此从苏氏一族中除名,从此婚丧嫁娶,再无干系。”
“怎么,苏丞相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还是说,你们苏家的‘家人’二字,是如此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苏博文和苏文宇的脸上。
周围的宾客们瞬间哗然。
虽然当年之事众人皆知,但由凤阳王本人,在今日这种场合,如此直白、如此不留情面地揭开这块遮羞布,还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为她的正君,苏清寒,撑腰!
而且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毫不掩饰地撑腰!
苏博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怎么也没想到,楚凤辞会如此强势,如此不讲情面。
他们今日前来,本是想借着大婚的喜庆氛围,摆出“家人”的姿态,修复一下关系。
毕竟如今的苏清寒,已非昔日那个任人欺凌的落魄公子。
而是凤阳王府的正君,是皇夫的“父亲”,这份荣耀,苏家也想分一杯羹。
可楚凤辞一开口,就直接堵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苏博文连忙上前一步,深深作揖,姿态放得极低。
“当年之事,是……是家母一时糊涂,听信了小人谗言,才做下了糊涂事。”
“这两年来,家母心中也是追悔莫及,时常念叨着清寒。今日……今日我们是真心实意,来为清寒道贺的。”
“哦?是吗?”楚凤辞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那为何本王没有在宾客名单上,看到苏家的名字?”
一句话,再次让苏博文哑口无言。
他们是不请自来!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苏家这是想来攀关系,结果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还被凤阳王当众扒了底裤,简直是丢人丢到了家。
苏清寒静静地站在楚凤辞的身后,微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他能感觉到,那只一直与他相触的手,此刻正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之中。
那份温暖,坚定而有力。
她不是在询问他的意见,也不是在等待他的表态。
她是在用自己的行动,直接告诉所有人——苏清寒是我的人,他的委屈,就是我的委屈。
谁敢让他不痛快,我就让谁更不痛快。
那颗因为苏家人出现而变得冰冷僵硬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火种。
暖意从那一点开始,缓缓地向四周蔓延。眼眶,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热。
他强行压下那股酸涩,指尖在楚凤辞的掌心,轻轻地回勾了一下。
够了,真的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