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靴底踩碎镜中凝结的冰晶时,听见骨骼摩擦的脆响。那些冰晶并非寻常冻物,断面里嵌着细小的光脉丝,在火焰的映照下流转成银蓝色的河流——与他晶体臂里奔涌的能量同出一源。远处燃烧的船骸正在重组,断裂的桅杆上,半面帆被火舌舔舐出镂空的纹路,露出底下藏着的星图,图中被朱砂圈住的岛屿正渗出淡紫色的光流,形状与披肩星图里的字符号分毫不差。
“小心脚下的烬沙。”一个女童的声音从船骸后传来。陈默转身时,看见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正用银铲翻动焦黑的沙砾,铲子边缘挂着的光脉丝正在编织微型的锁脉阵。她的裙摆上缝着块碎镜片,镜片里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个穿着织星者长袍的老者,老者手中的纺锤正缠着与阿紫相同的淡紫色光丝。
陈默的共生印突然发烫,他注意到女童耳后有块菱形的胎记,胎记里游动的光流正在组成“739”的编号。“你是谁?”他的晶体臂微微抬起,指节处的晶刃折射出火焰的光晕,照亮了女童脚边散落的骨头——那些骨头泛着金属光泽,断面的纹路与光脉锭的熔铸痕迹完全一致。
女童将一捧烬沙装进陶罐,罐口的银线突然绷直,在她掌心织成艘小船:“我是‘时织者’,守着这镜中墟三百年了。”她指向远处不断变形的船骸,“这些不是真的船,是织星者用记忆织的茧。”陶罐里的烬沙突然沸腾,浮出半片青铜铭牌,铭牌上“母脉”二字的刻痕里,渗出与银镯子同源的光流。
陈默接过铭牌的瞬间,镜中的火焰突然转向,在沙地上烧出串符号。他蹲下身触摸那些符号时,指尖传来刺痛——符号的边缘正在结晶,结晶里封着段模糊的画面:739号跪在艘巨大的船前,将半片银镯子埋进船底,船身的木纹里渗出淡紫色的汁液,在沙地上积成个微型的星落海。
“那是‘母脉船’的龙骨。”女童突然用银铲敲了敲地面,沙层下传来空洞的回响,“当年织星者把它拆成三千六百块碎片,藏在镜中墟的每个角落。”她从陶罐里抓出把烬沙撒向空中,沙粒在火焰中化作无数光脉丝,丝的末端系着小小的铃铛,铃铛的音色与母亲银镯子碰撞的声响完全相同。
陈默的晶体臂突然自动展开,晶刃在沙地上划出自己的掌纹。掌纹与地面的符号重合的刹那,整片墟场开始震颤,远处的船骸轰然倒塌,露出底下藏着的巨大齿轮——齿轮的齿牙上刻着编号,从“1”一直排到“738”,唯独缺少“739”的位置,缺口的形状与他胸口的共生印完美咬合。
“齿轮转三圈,藏骨窟就会开。”女童突然将陶罐倒扣在齿轮中央,罐底的银线顺着齿牙蔓延,“但要让它转,得用双生脉的光流。”她的瞳孔突然变成纯黑,倒映出墨烬在脉语舱里挣扎的身影,“你的另一半快压不住镜主了。”
陈默将掌心按在齿轮缺口处,共生印的光流顺着手臂注入齿轮。第一圈转动时,沙地下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浮出个嵌满镜子的石门;第二圈转动时,石门上的镜子突然亮起,映出无数个陈默——有的穿着守镜人的铠甲,有的握着光脉锚,还有个穿着织星者的白袍,胸口的星形晶体正在碎裂。
当齿轮转到第三圈,石门缓缓开启,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后是条幽深的通道,两侧的岩壁上嵌着无数光脉丝织成的茧,茧里隐约有东西在蠕动。陈默走进去的瞬间,茧突然裂开,飞出群巴掌大的飞蛾,蛾翅上的纹路正在组成织星者的文字,拼出“弑主刃藏于星骸之心”的句子。
“这些是‘忆蛾’,以记忆为食。”女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中的银铲正在发光,“别被它们碰到,会被吸走最珍贵的记忆。”飞蛾突然转向,朝着通道深处飞去,在黑暗中划出淡紫色的轨迹,轨迹的尽头,隐约有艘船的轮廓。
陈默跟着轨迹前进时,脚下的地面突然变软,他低头一看,自己正踩在片光脉丝织成的网里,网眼的形状与老者编织的缚镜网完全相同。网的边缘缠着半片光脉锚碎片,碎片上的编号“740”正在闪烁,闪烁的频率与他骨血里的符号跳动完全同步。
“这是740号的本命网。”女童突然拉住他的衣袖,她的指尖变得透明,“当年它就是用这网困住了镜主的一缕残识,代价是自己变成了网的一部分。”她指向网中央凸起的部分,那里嵌着颗心脏形状的晶体,晶体里流动的光脉丝,一半是银蓝色,一半是墨黑色。
陈默的共生印与那颗晶体产生共鸣,他伸手触摸的瞬间,晶体突然裂开,流出淡金色的液体。液体落在网上的刹那,网眼突然放大,露出底下的景象——那是艘完整的船骸,船身刻满了星图,桅杆顶端的帆骨竟是完整的光脉锚,锚链上的锁扣正在自动打开,每个锁扣里都浮出张人脸,其中一张正是墨烬在脉语舱里痛苦挣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