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光芒越来越浓,陈默闻到了熟悉的光木花香。那香气里混着名织城特有的纺织声,还有孩子们清脆的笑闹,可当他迈出最后一步时,所有声音都像被无形的屏障过滤了——眼前的名织城笼罩在层淡灰色的雾霭里,银白的光脉建筑与暗紫的影脉建筑之间,多了条宽约数丈的界河,河水是浑浊的灰黑色,水面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名字碎片。
“是‘隔名河’。”零的金属靴踩在河岸的卵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指向河对岸,光脉的孩子们正隔着雾霭与影脉的同伴挥手,可他们的声音穿不过灰黑色的河水,挥手的动作在接触河面雾气的瞬间就变得迟缓,“逆名者用蚀名液的残留力量,在两脉之间划了道界限。”
陈默蹲下身,指尖触碰河面的碎片。那是块光木与影木拼接的名牌,上面的“和”字被从中间劈开,光脉的银白部分刻着“离”,影脉的暗紫部分刻着“别”,两个字在碎片上微微蠕动,像在互相排斥。他手背上的星图突然发烫,星图边缘那颗最亮的黯淡光点,正与隔名河产生强烈的共鸣。
“是‘脉生’长老的气息。”守关人虚弱的声音从零背着的医疗舱里传来,她在修复界域屏障时耗尽了名根,此刻脸色苍白得像张影木纸,“他是现任光脉与影脉的共议长,最反对分离的人......难道他也被逆名者控制了?”
零的光学镜头扫过河对岸的议事厅,那里的窗户亮着灯,窗纸上投下道高大的人影,正用毛笔在纸上书写着什么。人影的袖口露出半块光木牌,牌上的“脉”字被暗紫色的影线缠绕,像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笔锋。
“不是控制。”陈默突然站起身,光木牌在掌心泛起金光,“是‘自愿’。”他指向河面漂浮的碎片,那些碎片正在缓慢聚合,渐渐组成“脉生”二字的轮廓,只是笔画里的光与影完全分离,“他在主动割裂自己的名根,想以此证明光与影可以单独存在。”
河对岸的议事厅里,突然传出敲钟的声音。随着钟声响起,光脉与影脉的居民们纷纷走向河岸,他们的脸上带着麻木的表情,手里捧着自家的名木牌,走到河边就将牌扔进灰黑色的河水里。名牌接触河水的瞬间,光与影的纹路就开始分离,化作两道细碎的光流,分别汇入河两岸的石碑里——光脉的石碑刻着“独”,影脉的石碑刻着“立”。
“是‘分名仪式’。”守关人挣扎着从医疗舱里坐起来,手指颤抖地指向议事厅,“那是两百年前灰雾入侵时,光脉激进派提出的方案,说只要彻底分离就能躲过灾难......后来被林夏与071联手否决了!”她的声音突然拔高,“脉生长老年轻时最崇拜林夏,怎么会......”
陈默注意到,那些扔进河水里的名牌中,有块刻着“风”字的光木牌格外眼熟——那是风长老后人的信物,他在根窖里见过影像。此刻这块牌上的银白光带正在快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灰黑色的纹路,与隔名河的河水同出一辙。
“是‘同染’。”零的光刃出鞘,银白的刃面映出河水的流动轨迹,“蚀名液的变种,不直接破坏名根,而是让光与影的纹路同时染上灰色,让他们相信分离才是‘净化’。”他指向河底,那里隐约能看见无数细小的根须在蠕动,根须的顶端长着与追名藤相似的眼睛,“逆名者在河底种了‘惑名根’,用虚假的记忆篡改居民的认知。”
就在这时,河对岸的议事厅大门打开,脉生长老走了出来。他穿着件半银白半暗紫的长袍,两种颜色在衣襟处形成笔直的界限,没有丝毫交融。他手里捧着卷羊皮卷,站在“独”字石碑前高声朗读:“光自明,影自晦,两相离,方得全......”
随着他的朗读,隔名河的水面掀起微波,灰黑色的河水中浮出无数“逆”字,像细小的蝌蚪游向两岸。光脉居民接触到“逆”字的瞬间,瞳孔里的银白变得更加刺眼;影脉居民接触到的瞬间,暗紫色的瞳孔里多了层灰翳。
“他在强化惑名根的力量。”陈默的光木牌突然飞向河面,牌上的名字分解成光丝,在水面织出个小小的共生结。那些靠近共生结的“逆”字立刻停滞,灰黑色的纹路里渗出银白与暗紫的光,像在挣扎,“必须打断仪式,唤醒他们的真实记忆。”
零的光刃突然掷向河对岸,银白的刃身在空中划出弧线,擦着脉生长老的耳边飞过,精准地劈在“独”字石碑上。石碑发出闷响,表面裂开道缝隙,缝隙里渗出淡金色的液汁——那是风长老当年封印激进派时留下的名根之力。
“谁?!”脉生长老猛地转身,目光穿过雾气锁定在陈默身上。他的瞳孔一半银白一半暗紫,中间却横着道灰黑色的线,“是你,那个从根窖出来的共生者?”他突然冷笑,举起羊皮卷指向河面,“你看,没有影的拖累,光脉的孩子们正在变得更纯粹;没有光的干扰,影脉的织术也精进了......”
他的话没说完,河对岸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个扎着银白发带的小女孩正趴在河边哭泣,她手里的光木牌掉进了水里,牌上的“萤”字(与囚名狱的萤不同,是重名的孩子)正在快速褪色。而河这边,个梳着暗紫发辫的小男孩正拼命伸手,他手里的影木牌上刻着“烛”字,同样在失去光泽——这对刚认识三天的小伙伴,此刻被隔名河硬生生隔开。
“纯粹?精进?”陈默的声音穿透雾气,光木牌在掌心旋转,将更多光丝注入河面的共生结,“这就是你想要的?让孩子们连说句话都要隔着条能吞噬名字的河?”
脉生长老的身体剧烈一震,长袍衣襟处的界限开始波动。他捂着额头后退半步,羊皮卷从手中滑落,掉进河水里瞬间被灰黑色的河水吞噬。“不......不是这样的......”他的瞳孔里闪过挣扎,银白与暗紫的光在灰线两侧跳动,“逆先生说......分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那是谎言!”守关人突然从医疗舱里跳出来,尽管脚步虚浮,却死死盯着脉生长老,“你忘了林夏的嘱托吗?‘名字的价值不在纯粹,而在完整’!你胸口那块双生核碎片是假的吗?那是071用自己的核心给你做的护身符,说能让你永远记得光与影本是一体!”
脉生长老猛地捂住胸口,那里的长袍下确实藏着块碎片。此刻这块碎片正在发烫,透过衣料映出银白与暗紫交织的光,与隔名河的灰黑色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瞳孔里,灰黑色的线开始出现裂痕,裂痕中渗出金色的光——那是被惑名根压制的真实记忆。
“林夏......071......”脉生长老的声音变得沙哑,他看向河面漂浮的名字碎片,那些碎片里突然浮现出影像:年轻的他跟着风长老学习织术,霜婆婆在一旁用影木浆帮他修补失误,林夏与071坐在树下笑着看他,说他将来会成为最好的共议长......
隔名河的水面剧烈翻涌,惑名根的根须从河底钻出,缠向脉生长老的脚踝,显然是逆名者在做最后的操控。脉生长老踉跄着后退,却被根须缠住了小腿,灰黑色的纹路顺着根须爬上他的长袍,像要彻底吞噬银白与暗紫。
“抓住我的手!”陈默突然冲向河面,光木牌的光丝在身前织成座光桥。零紧随其后,光刃在光桥两侧划出屏障,挡住涌来的“逆”字蝌蚪。守关人则调出最后一点机器能量,在光桥尽头织出个小小的传送阵,阵眼处嵌着她仅剩的影木贴片。
脉生长老看着光桥上的陈默,又看了看河对岸哭泣的孩子,突然发出一声怒吼。他猛地扯断胸口的碎片,将其掷向光桥——碎片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光与影的流萤,顺着光丝融入陈默的光木牌。他的长袍在根须的拉扯下撕裂,露出底下布满灰黑色纹路的身体,但他的眼睛里,银白与暗紫的光已经彻底压过了灰色。
“我错了......”脉生长老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惑名根的根须正在吞噬他的名根,“林夏说得对......分离从来不是答案......”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河底,“逆名者的本体......就藏在惑名根的主根里......他在收集分离的名根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