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时冲动？她居然……早就查过了？连需要什么材料都查得一清二楚？甚至还分好了哪些是她能搞定的，哪些是需要他准备的？

这到底是深思熟虑后的疯狂，还是走投无路下的天真？

他看着她那双充满期盼和决绝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此刻傻愣愣的、惊慌失措的蠢样。拒绝的话语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在触碰到她那脆弱又坚韧的眼神时，猛地卡住了。

他想起了她刚才崩溃哭泣的样子，想起了她蜷缩在沙发上的无助，想起了自己心里那股强烈到几乎要破胸而出的“不想让她走”的冲动。

结婚……

这个念头太可怕了，太离谱了，太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但是……

这似乎是眼前唯一一条……能让她留下来的……听起来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可行性的……路？

法律上确实有这么一条路，对吧？跨国婚姻，配偶签证。虽然他完全不懂具体流程，但她手机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代价呢？代价是他林小凡，一个立志与游戏和泡面相伴终生的死宅，要在二十出头的年纪，莫名其妙地、闪电般地、和一个认识不到十天的外国美少女结婚？

他的大脑再次陷入一片混沌的死机状态，cpU过热，风扇疯狂旋转却无法处理这离谱的现实。他看着星野雨，星野雨也看着他，时间仿佛又一次静止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度紧张、荒谬却又暗流涌动的气氛。

星野雨见他久久不说话，只是呆滞地看着自己，眼中的期盼渐渐又染上了一层不安和恳求。她放下举着手机的手，微微低下头，声音也变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委屈。

“小凡……你……讨厌我吗？”她小声地问，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的边缘，“不想……和我……结婚吗？”

“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小凡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干涩，“这太突然了……我……我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他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拒绝她？看着她三天后眼泪汪汪地被送走，回到那个她似乎并不那么想回去的、只有女佣和空旷大房子的东京？然后他自己继续回到每天打游戏吃泡面、对着空荡荡房间发呆的“幸福”宅男生活？

同意？开什么玩笑！结婚啊！那可是结婚！一辈子的大事！而且后续那一大堆麻烦到极点的手续……想想就头皮发麻！他一个社交恐惧症患者要去跑各种部门办各种证明？还要面对邻居、父母、甚至出入境管理局工作人员的盘问？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他就恨不得立刻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但是……

他的目光无法从星野雨身上移开。她低着头，纤细的脖颈弯出一个脆弱的弧度，像是一只等待审判的小天鹅。她刚才抓过他的手的地方，还残留着微凉的、柔软的触感。

那股强烈的保护欲和“不想让她走”的冲动，再一次汹涌地盖过了所有的理智和恐惧。

“……真的……只有这个办法了吗？”林小凡听到自己的声音飘忽地问道，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

星野雨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用力地点头：“嗯！我查了……很多……其他办法……不行！工作签证……不行！留学……来不及！投资……好像可以……但是……更复杂……时间……不够！”她掰着手指头数着，最后又坚定地看向他，“结婚！最快！最直接！”

最快……最直接……

林小凡感到一阵眩晕。他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旁边的餐桌，才勉强站稳。

客厅里再次陷入寂静。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透，远处的霓虹灯光透过窗户，在两人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星野雨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充满了各种复杂情绪——绝望中的希望、恳求、不安、期待，以及一种近乎信仰般的信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最终判决。

林小凡的内心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激烈战争。理智的小人在疯狂尖叫着“拒绝！快拒绝！这太疯了！”，而情感的小人却在他耳边低声絮语“留下她，答应她，你不是最不想看到她哭吗？”。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最终，林小凡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抬起头，迎上星野雨的目光，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几乎不像他自己发出的：

“……结……结婚的话……具体……到底……要怎么做？”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看到星野雨的眼睛像是被瞬间点亮的星辰，骤然迸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芒。那光芒如此耀眼，几乎驱散了她脸上所有的阴霾和泪痕。

她几乎是跳了起来，再次猛地扑上前，又一次紧紧抓住了林小凡的手臂，激动得语无伦次：

“小凡！你……答应了？真的？真的吗？！ありがとう！谢谢！谢谢！”

她欢喜得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抓着他的手臂又蹦又跳，刚才的低落和悲伤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激动。

林小凡被她晃得头晕眼花，手臂上传来她温暖的体温和柔软的触感，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甜甜的草莓香气，耳边是她雀跃不已的、夹杂着中日两国语言的感谢。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瞬间从绝望切换到狂喜模式的美少女，大脑依然处于一片空白和巨大的轰鸣声中。

我……刚才……说了什么？

我……好像……真的……答应了要去研究一下……怎么跟她……结婚？！

完了完了完了！林小凡，你疯了！你绝对是疯了！

然而，看着星野雨那张灿烂得如同盛夏阳光的笑脸，听着她嘴里不断冒出的、发音奇怪的“谢谢”和“小凡最好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角落，那疯狂咆哮的理智小人似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而另一个声音，一种混合着恐慌、荒谬、却又有那么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悸动的、甚至是隐秘期待的情绪，悄悄地探出了头。

死就死吧！

反正……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大型的、无法预料的游戏副本。

而现在，一个名为“结婚”的、难度评级为SSS+的史诗级隐藏任务，似乎……已经强制性地、在他完全没准备好的情况下……突兀地砸到了他的头上。

而他的队友，是眼前这个哭哭笑笑的、脑回路清奇的、却让他莫名放心不下的……天降地雷妹。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再也没办法安宁地打游戏了。

林小凡望着天花板，内心一片悲凉（或许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兴奋？），发出了无声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