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件厚重、带着独特威猛气息的虎皮裘被递了进来。
赵云接过来,那裘皮油光水滑,显然是上品。
他不由分说,将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虎皮裘裹在了诸葛亮身上,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却又在掖紧领口时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细致。
接着,一个烧得正旺的赤铜暖手炉也被塞进了诸葛亮手中,沉甸甸的,瞬间驱散了掌心的寒意。
“抱着。”赵云命令道,目光扫过诸葛亮略显单薄的青蓝官袍,眉头依旧没有松开,“北境不是许都,丞相这身骨头,经不起这般磋磨。明日换骑装。”
裹上带着帝王体温的虎皮裘,怀中抱着暖炉,那刺骨的寒意终于被驱散了大半。
诸葛亮垂下眼帘,看着赵云那只依旧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带着薄茧和冰冷铁甲触感的大手,低声道:“谢陛下关怀。只是陛下甲胄在身,风里雨里,更需……”
“朕习惯了。”赵云打断他,语气平淡。
他抽回手,那冰冷的铁甲触感也随之离开。
他转身准备下车,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车门处停顿了一下,侧过头,目光在诸葛亮被虎皮裘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清隽脸庞的模样上停留了一瞬,语气放缓了些,“好生待着,莫再冻着。到了大营,朕再来看你。”
说完,他利落地跃下马车,厚重的车帘随即落下,重新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和马蹄踏水的杂音。
车内重归昏暗,只有暖炉散发着稳定的热力,和虎皮裘上残留的、属于赵云的、混合着铁与尘的气息,沉沉地包裹着他。
诸葛亮低头,看着自己刚刚被那粗糙温热手掌包裹过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奇异的暖意,顺着血脉,悄然无声地熨帖了心底某个角落的微凉。
他拢紧了身上的虎皮裘,缓缓闭上眼,将那份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暖意,连同窗外呼啸的风雨声,一并沉入心湖深处。
中军大帐矗立在灰蒙蒙的营盘中央,帐顶那面象征着帝王的玄底金纹龙旗,被北境凛冽的朔风吹得猎猎作响,如同一条被束缚住的金龙在奋力挣扎。
帐内空间阔大,却因堆满了沙盘、舆图和兵器架而显得有些拥挤。
粗大的牛油蜡烛在灯架上燃烧,散发出昏黄的光和浓重的蜡油气味,勉强驱散着帐内挥之不去的阴冷湿气。
诸葛亮坐在大帐一侧的矮几后,身上已换上了赵云吩咐备下的玄色骑装,外罩一件厚实的青灰色棉斗篷,比之前的官袍更显利落。
他面前摊开一张巨大的北境山川舆图,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注着敌我态势。
手指顺着一条蜿蜒的山脉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一片被朱砂重重圈出的隘口——“鹰愁涧”。
他的指尖悬在那片刺目的红色之上,眉头微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在抵抗着四肢百骸深处透出的、挥之不去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