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道里的血腥味尚未散尽,沈退已坐在灵植园的断石上,看着苏清月摆弄那株噬灵苔幼苗。小家伙被移栽到一个新的骨盆里,盆沿刻着沈退连夜补刻的聚灵纹,金色的光粒顺着纹路流转,像给幼苗镶了圈活的金边。
“它好像很喜欢骨晶镜的气息。”苏清月的指尖悬在幼苗上方,不敢真的触碰。骨晶镜此刻正斜靠在骨盆边,镜面的紫芒与幼苗的金光交织,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刚才给它浇了点骨髓膏,叶片一下子就舒展了半寸。”
沈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还残留着催动骨殖火山时留下的灼痛感。他刚才运转骨晶本源检查过,损耗的修为比预想中重些,至少需要七日才能补回。但看着那株幼苗叶片上愈发鲜亮的金边,他忽然觉得这点损耗算不得什么——这小家伙吸收了影杀楼的蚀骨散与离魂花粉后,非但没枯萎,反而像是被激发出了更强的生机,叶片背面竟隐隐浮现出类似骨网的纹路。
“这纹路……”沈退伸手碰了碰叶片背面,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像是触到了细密的针,“是在模仿锁魂网?”
苏清月凑近了些,睫毛在光线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我早上发现的,它好像能记住伤害过它的东西,然后长出克制的纹路。昨天影杀楼的骨针扎进来时,它周围的苔草都枯了,就它自己卷成个球,外面裹了层金膜,针根本扎不透。”
冰玄雪端着一碗熬好的骨髓羹走过来,听到这话时脚步顿了顿。她将骨碗放在沈退面前,碗沿还冒着白气,里面的髓液泛着淡淡的银光——这是用矿坑深处的千年骨蛟髓熬的,最能补修士本源。“能记住伤害?这倒像是某种灵智的雏形。”
沈退舀了一勺髓羹,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丹田处的骨晶核心微微震颤,像是干涸的河床被注入清泉。“骨晶残卷里提过,有些灵植能在绝境中生出反噬根,专门克制伤害过它的力量。这株噬灵苔吸收了七宗本源与极北冰寒,底子本就特殊,被影杀楼的邪术一激,怕是真要异变了。”
他话音刚落,矿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咔哒”声。三人同时抬头,只见十几个菌铠卫正抬着一具黑斗篷包裹的尸体走过来,尸体的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斗篷上的银色蜘蛛纹被血浸透,变成了暗红色。
“沈大人,这是从骨山里刨出来的活口。”为首的菌铠卫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敬畏,“他胸口还插着半枚骨针,是我们的锁喉针,看来是被自己人误伤的。刚才还剩口气,现在……”
沈退放下骨碗,走到尸体旁。他用骨晶镜的边缘挑开斗篷,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只是七窍都在往外渗黑血,嘴唇青紫,显然是中了影杀楼自己的毒。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颈上挂着的青铜牌,牌上刻着“蛛奴”二字,边缘还缠着半缕阴蚕丝。
“影杀楼的底层修士,叫蛛奴,都是被抓来的孤儿,从小用阴蚕液泡身,性子比毒蛛还狠。”冰玄雪站在沈退身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我姐姐当年在冰原上,就被三个蛛奴追了三天三夜。”
沈退的指尖落在那青铜牌上,牌面冰凉,背面刻着个极小的七字。“第七个蛛奴?看来影杀楼这次派了不少人。”他忽然注意到蛛奴的手腕上有圈淡红色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捆着,“搜他的身。”
菌铠卫立刻上前,从蛛奴怀里摸出一个油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半块干硬的麦饼,还有一张用血画的歪歪扭扭的地图,地图上用炭笔圈着一个地方,旁边写着阴蚕谷母巢。
“母巢?”冰玄雪皱眉,“影杀楼养阴蚕的地方?他们把蛛奴的本命精血都炼在母巢里,只要母巢不灭,蛛奴就算死了,尸身也能被召回当肥料。”
沈退捏起那张地图,纸质粗糙,边缘都磨破了,显然被反复摩挲过。“这蛛奴怕是想逃。”他将地图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血腥味,还有股极淡的奶香,“他身上有乳母的气息,应该是刚被抓不久,还没彻底被邪术染透心智。”
苏清月突然“呀”了一声,指着蛛奴的胸口。众人低头看去,只见那插着骨针的地方,衣服下竟露出一小块淡金色的印记,形状与噬灵苔幼苗的叶片一模一样。“这是……”
沈退用骨晶镜拨开衣服,那印记果然是片微型的苔草叶,边缘还在微微发光。“是醒魂露的痕迹。”他忽然明白过来,“这蛛奴中了离魂花粉后,被骨山上的醒魂露救了半条命,这印记是灵植在他身上留的生机。”
他沉默片刻,对菌铠卫道:“找个干净的骨棺,把他葬在灵植园外围。”
冰玄雪愣住了:“你要把影杀楼的人葬在矿坑里?”
“他身上有灵植留的生机,说明灵植认他。”沈退看着那株噬灵苔幼苗,叶片上的金边正随着蛛奴的气息波动,“而且,留着他的尸身,或许能引出影杀楼的人——他们不会让蛛奴的本命精血流落在外。”
菌铠卫抬着尸体离开后,苏清月轻轻抚摸着幼苗的叶片:“它好像在哭。”她指着叶片上滚动的露珠,在光线下泛着金光,“刚才那蛛奴被抬走时,它就掉了这颗水珠。”
沈退没说话,只是将骨晶镜往骨盆边挪了挪。镜面的紫芒更盛,将幼苗完全笼罩,那滴金色的露珠顺着叶片滑落,滴在骨盆的聚灵纹上,瞬间被纹路吸收,整个骨盆都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