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听到乔伯年的名字，脸上的警惕稍减，但依旧没有放行的意思。

“您有预约吗？或者，您是哪个单位的？”

“没有预约，我是他的一位故人托来的。”

林卫东不卑不亢地回答。

门卫见他一身风尘仆仆，实在不像乔主任会结交的人，但职责所在，还是说道：

“那你在这儿稍等，我去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人，快步从饭店里走了出来。

他就是乔伯年。

乔伯年看到林卫东，也是一愣，尤其是看到他车上那个比人还占地方的大家伙。

“你找我？”

林卫东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封已经有些褶皱的信，递了过去。

“一位叫苏文山的故人，托我带给您的。”

“苏文山？！”

乔伯年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猛地一变，几乎是从他手里抢过了信。

他连忙拆开，就着门口的灯光，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手开始微微发抖，眼眶也一下子就红了。

“文山兄……他……他还好吗？”

乔伯年抬起头，声音嘶哑地问道，眼里的情绪复杂。

“不太好，身体垮了，在乡下受了不少苦。”

林卫东如实回答。

乔伯年沉默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把目光转向林卫东，那眼神，已经变得无比亲切和热情。

“你是他的……女婿？”

“是。”

“好！好啊！”

乔伯年重重地拍了拍林卫东的肩膀，

“文山兄有你这样的女婿，是他的福气！快，跟我进来！”

他带着林卫东，从侧门进了饭店，来到了后厨的采购办公室。

关上门，乔伯年才指着那个巨大的包裹，好奇地问道：

“这里面，就是文山兄信里说的……七星龙趸？”

林卫东点点头，解开绳子，掀开油布。

当那条完整的龙趸鱼摆在乔伯年面前时，这位采购科主任不由得怔了怔。

他干这行十几年，也从没见过这样大的鱼。

“好鱼！真是好鱼啊！”

他围着鱼转了两圈，又是伸手触摸鱼皮，又是查看鱼鳃，脸上满是惊喜和赞叹，

“品相完美，个头十足，这么大的野生龙趸，我十几年没见过了！”

他激动地伸出五个手指头。

“小兄弟，这鱼，我做主给你这个数！五百块！另外，再给你五十斤全国粮票，二十尺布票！你看怎么样？”

五百块！

林卫东的心突地一跳。

【五百块！我滴个神仙姥姥！这年代的五百块，够盖五座青砖大瓦房了！还有粮票布票，这哪是买鱼，这是直接送来一个金饭碗啊！】

他面上却强压住心头的狂喜，维持着一贯的平静，点了点头：

“全凭乔主任做主。”

“好！爽快！”

乔伯年见他面对巨款面不改色，更是高看了他一眼，哈哈一笑。

他当场就叫来了财务，点清了五百块崭新的“大团结”，又拿来了一沓厚厚的票证，全部交到林卫东手上。

林卫东把钱和票证仔细揣进怀里，心里踏实了不少。

交易完成，乔伯年又拉着林卫东，给他倒了杯热茶。

“小林啊，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东西，别去别的地方，直接送到我这里来！有多少，我要多少！价钱，保证让你满意！”

“你岳父，是我的至交好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有什么难处，也尽管跟我说，在省城这一亩三分地上，我乔某人，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林卫东知道，他今天得到的，远不止是这五百块钱。

他得到的，是一条通往财富和未来的康庄大道。

他站起身，朝着乔伯年，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乔主任，以后，少不了要麻烦您。”

告别了乔伯年，林卫东推着空荡荡的自行车，走在省城繁华的街道上。

夜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可他的心里，却是一片火热。

他捏了捏口袋里那厚厚的一沓钱，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地滋长。

有了这笔钱，他可以做太多太多的事了。

盖房子剩下的尾款，绰绰有余。

给爹治腿，给弟妹交学费，更是小菜一碟。

他甚至，可以干一件，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大事！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省城最大的百货大楼走去。

他的目光，穿过明亮的橱窗，死死地落在了大厅中央，那个最显眼的位置。

那里，停放着一辆崭新的，散发着油漆光泽的红色大家伙——手扶拖拉机！

他的心，砰砰直跳，血液都开始加速。

【有了这笔钱，第一件事，该买点什么呢？】

【当然是买下这个铁疙瘩！有了它，开荒种地，拉货赚钱，那效率还不直接起飞？到时候，还愁媳妇没新衣服穿？我直接让她天天穿的确良！】

他握紧了口袋里的钱，一个大胆至极的想法，在他脑海里彻底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