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卫东!手下留人啊!”
一声凄厉的嘶喊划破了荒滩上的夜空,
声音里带着极致的惊恐与绝望,正是刚刚得到消息、连滚带爬从村里冲过来的张大柱!
火光之下,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张大柱披着件棉袄,跑得鞋都掉了一只,
此刻正踉踉跄跄地冲过来,那张平日里官气十足的脸,此刻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
生产队的队员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木棍铁锹,形成一道人墙,怒视着这个罪魁祸首的父亲。
林卫东的动作顿住了。
他捏着张军下巴的手没有松开,
但那包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敌敌畏粉末,却悬停在了张军的嘴唇上方,没有立刻倒下去。
他缓缓抬眼,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张大柱那张惨白的脸上。
他知道,正主儿,终于来了。
“爹!爹救我!救我啊!”
张军看到了救命稻草,被捏住下颚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含糊的悲鸣,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裤裆里早已湿了一片,散发着骚臭。
“放开我儿子!林卫东!你敢动他一根汗毛,我跟你拼了!”
张大柱冲到人墙前,被几个壮汉死死拦住,只能徒劳地咆哮着。
林卫东笑了,那笑容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森然而残酷。
“拼了?张大队长,你拿什么跟我拼?”
他手腕微微一斜,白色的粉末从油纸包的破口处簌簌落下,飘散在张军的口鼻周围。
“啊!咳……咳咳……”
张军被那辛辣的粉尘一呛,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狂飙,感觉自己的喉咙和肺都要被烧着了!
他拼命挣扎,却被林卫东的大手死死按住。
这一幕,让张大柱的心脏瞬间被攥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不要!卫东!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他彻底慌了,语气从威胁变成了哀求。
“好啊。”
林卫东直起身子,但手依旧没有离开张军的脸,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村官,
“那我就跟你‘好好说’。”
他提高了音量,确保在场每一个村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张大队长,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找不到你这位大家长呢!”
“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林卫东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另一个毒药包,
“人赃并获!带着敌敌畏,大半夜摸到我们生产队的育苗池,想干什么?!”
“他这是想毒死我们全村的希望!断了我们一百多号人的活路!”
林卫东的话音刚落,身后的队员们再也压抑不住怒火。
“狗娘养的张军!老子的儿子还等着养殖场分红娶媳妇,你他娘的想让他打一辈子光棍!”
“打死他!打死这个黑了心肝的畜生!”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是要刨我们所有人的祖坟啊!”
群情激奋!村民们挥舞着手里的农具,一步步逼近,那滔天的怒火要将张家父子彻底吞噬。
张大柱看着周围那一双双通红的眼睛,腿肚子都在发软。
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在村里最大的倚仗——人心。
“我……我赔!我赔钱!”
张大柱急中生智,大喊道,
“卫东,他毁了你多少苗,我十倍!我百倍地赔给你!”
“赔?”
林卫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赔得起吗?这育苗池里,是我岳父托了莞州的关系,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优良紫菜苗和海带种!”
“开春之后,是要供给整个公社,甚至县里食品站的!”
“你儿子这一把毒药下去,毁掉的,不只是我们石村的前程,更是公社王秘书亲自表彰过的‘先进典型’项目!”
“你告诉我,这个责任,你赔得起吗?!”
“王秘书”三个字,让张大柱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比地上的雪还要白。
这时,一直沉默的苏文山,从林卫东身后缓缓走出。
他推了推眼镜,看着张大柱,用他那特有的、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说道:
“张大队长,按照律法,张军此举,属于故意破坏集体生产,意图投毒,数额巨大,影响极其恶劣。”
“一旦上报公社,移交司法机关,十年牢饭,是板上钉钉的。”
苏文山顿了顿,目光转向张大柱,
“而你,身为他的父亲和直属领导,若被查出知情不报,或是过往有利用职权包庇其恶行的行为,便是同案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