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林卫东从那威风的吉普车上跳下来,跟车里的人谈笑风生,
全村人像看英雄一样看着他,悔恨的滋味几乎要将她的心给淹没。
林卫东跳下车,简单跟三位工程师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先在车里等着。
他自己则径直走向了自家那栋气派的青砖大瓦房。
“爹!娘!岳父!快出来!县里的专家来了!”
林解放和苏文山闻声赶紧迎了出来。
“卫东,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
林卫东点点头,压低声音快速说道,
“爹,岳父,专家我已经请来了。”
“接下来的戏,就得靠你们唱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包在县城买的“大前门”香烟,塞给林解放:
“爹,您等会儿就负责陪好这几位专家,烟要勤散,话要多说好听的。”
“就跟他们说,咱们石村盼星星盼月亮,就是为了把养殖场搞起来。”
然后,他又转向苏文山:
“岳父,您是文化人,专业上的事,就由您来跟他们对接。”
“咱们的诉求,就按照昨晚商量好的说。”
“把养殖场的规模往大了说!把难度往高了说!”
“尤其是深海区,就说那里的水文环境多么复杂,多么需要科学的勘测和规划!”
“为我们以后去‘龙王口’,做好最充足的铺垫!”
苏文山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明白。”
交代完一切,林卫东才领着三位工程师,在全村人敬畏的目光中,来到了村后的那片盐碱荒滩。
接下来的两天,石村就像过年一样热闹。
张工带着他的团队,扛着村民们见都没见过的水平仪、经纬仪,在荒滩上跑来跑去。
林解放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一口一个“张工辛苦了”,手里的“大前门”就没断过。
苏文山则整天陪在张工身边,跟他探讨着海水浓度、潮汐规律、土质改良等专业问题。
他那渊博的知识和严谨的逻辑,让原本还有些自傲的张工,都暗自心惊,
从一开始的客套,到后来的虚心请教,对他这个“村里的文化人”肃然起敬。
林卫东自己,则当起了甩手掌柜。
他把场面上的事都交给了父亲和岳父,自己则利用这两天时间,悄悄地,开始为那个真正的“大计划”,做着准备。
他把自己手下的那二十多个生产队队员,召集到自家院子里,开了一个秘密会议。
“兄弟们,养殖场马上就要大兴土木了,但咱们捕鱼的本行不能丢。”
他关上院门,表情严肃。
“从明天起,我打算成立一个‘石村渔业生产队深海勘探小组’。”
他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声音压得极低:
“这个小组,不要多,五六个就够。”
“但要求,必须是水性最好、胆子最大、嘴巴最严、最信得过的人!”
“咱们的任务,就是开着船,去更深的海域,去那些没人敢去的地方,寻找新的渔场,勘探新的海产资源!”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
林卫东的声音冷了下来,
“这个活,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的,随时可能把命丢在海里喂王八!”
“但是,待遇也最高!除了正常的工分和分红,每个月,我额外给每个人,发二十块钱的‘特殊津贴’!”
二十块钱!
在这个普通工人月工资才三四十块的年代,这笔钱,无异于一笔巨款!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只剩下队员们粗重的呼吸声。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燃烧着两团火,一团是贪婪,一团是恐惧。
二十块钱,足够让家里婆娘孩子顿顿吃上白面馒头了!
可……这钱,也太烫手了!
沉默了半晌,队伍里年纪最大、最有经验的赵老猎,
拄着拐杖上前一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卫东,沙哑地开口问道:
“队长,二十块钱是能买条命,但要是回不来,钱给谁花?”
“你得给我们交个底!”
他顿了顿,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那个问题:
“这趟出去,到底是要捞什么龙王爷的宝贝,能值我们这么多兄弟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