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之提着他那个宝贝药箱，几乎是被人搀扶着离开林家院子的。

这位在省军区总院里见过无数大场面的老专家，临走前，那张涨红的脸还跟烧着了似的，抓着林卫东的胳膊，颠来倒去就一句话。

“奇迹！这真是个奇迹！林队长，你……你一定要把这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这是我们国家的财富！”

送走了神神叨叨的老专家，堂屋里的气氛，却比刚才更冷了。

财富？

林卫东脑子里“嗡”的一声，赵老猎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还有那句“折阳寿”的诅咒，瞬间又浮了上来。

“啥财富啊……听着咋这么瘆人呢？”陈淑莲哆嗦着嘴唇，一张脸煞白，她下意识地就想去炕边摸摸苏棉的肚子，手伸到半空又猛地缩了回来。

苏棉自个儿也吓得不轻，她低着头，小手紧紧护着自己那圆滚滚的肚皮，一声不吭，可那微微发抖的肩膀，却瞒不过人。

“咚！”

“咚！”

“咚！”

那阵擂鼓似的心跳声。

林卫东侧过头，就看见他爹林解放，一个人闷着头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那烟雾呛得他自个儿直咳嗽，可手里的烟杆子却攥得死死的。

全家人，都被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的恐惧给攫住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胎像强健了。

这是邪乎事！

【狗屁的医学奇迹，这分明是老子这身邪门的血，开始在娃儿身上显灵了！】

林卫东心里骂了一句，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他不能再等了！

他走到炕边，不顾陈淑莲惊恐的阻拦，一把握住苏棉冰凉的小手。

“棉棉，别怕。”

他盯着媳妇那双写满恐惧的杏眼，一字一句。

“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就往外走。

“卫东！你干啥去！这大半夜的……”陈淑莲在后头喊。

“找人，问个明白！”

林卫东头也没回，声音被灌进屋的北风吹得七零八落。

……

赵老猎那间破败的土坯房，比村西头的牛棚好不了多少。

窗户用烂泥和稻草糊着，里头透出一点昏黄的油灯光，把这间小屋照得跟个孤坟似的。

林卫东一脚踹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柴门。

屋里头，一股子呛人的烟味儿和说不清的草药味儿，扑面而来。

赵老猎正盘腿坐在土炕上，就着一盏油灯，手里捧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在昏暗里亮了一下。

“来了？”

赵老猎放下手里的活计，慢悠悠地在炕沿上磕了磕烟锅。

林卫东没答话，反手把门关上，径直走到炕前。

他没绕圈子，直接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哐当”一声，放在了那张满是油污的破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