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鲜节办完,石村算是彻底在县里出了名。
如今的石村,跟以前完全是两个样。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隔三差五就能飘出肉香。
村里半大的小子,嘴里不像以前那样叼着根草棍,而是含着几分钱一颗的水果糖,那股子甜味儿能从村头飘到村尾。
女人们见了面,聊的也不再是哪家的红薯干多,哪家的玉米面不够吃,而是扯着嗓门炫耀自家男人这个月又从研究所发了多少钱,盘算着要扯几尺的确良布做身新衣裳。
整个石村,到处都是一股子热火朝天的红火劲儿。
可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
有人欢喜,就有人心里头发酸。
村东头,老张头(张长贵)家。
他家院墙外头,就是李二牛家。
这会儿,李二牛家正炖着肉,那霸道的香味儿,一个劲儿地往老张头鼻子里钻。
老张头的婆娘吸了吸鼻子,又瞅了瞅自家冷锅冷灶的厨房,一肚子气没处撒,拿手肘捅了捅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的老张头。
“你闻闻!你再看看你!
当初卫东那娃搞打捞队,喊着大家伙儿入伙,你倒好,缩在后头说风凉话,说什么那是玩命的买卖,是投机倒把!
现在呢?人家林大壮、赵虎他们,哪个不是风风光光地进了研究所,成了拿工资的国家工人!”
“现在全村都快跟着吃上肉了,就咱家,还啃着那硬邦邦的玉米饼子!
我这张老脸都快没地方搁了!”
老张头被说得脸上挂不住,把烟锅在鞋底上使劲磕了磕,梗着脖子嘟囔。
“他林卫东那是运气好!
再说了,你看他提拔的那些人,林大壮、赵虎、林卫国……
哪个不是跟他沾亲带故的?还不是他自己的一言堂!”
这话他只敢在家里说说。
可这股子酸气,憋在心里头难受。
下午,他揣着手,溜达到村口打谷场边上的大槐树底下。
几个跟村里发展节奏脱了节的老伙计也正聚在那儿晒太阳,一个个蔫头耷脑的。
“长贵来了?”
一个姓刘的老头抬了抬眼皮。
“嗯。”
老张头在他旁边蹲下,捡起个石子在地上画圈圈,半晌才冒出一句,
“你们说,卫东那娃搞的那个啥‘教育医疗基金’,那老些钱,咱们看得见摸得着的吗?
别到头来,又是便宜了他们那些人。”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就变了。
另一个老头压低了声音:
“谁说不是呢?俺听俺家婆娘说,前儿个分鱼干,赵虎家就比俺家多半斤!凭啥?”
“还有那鸡场,说是人人有份,可你看,里头干活的不还是陈淑莲她娘家那边的亲戚?”
几颗“酸葡萄”聚在一起,吐出来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地砸个坑。
这些话,东一句西一句,跟长了腿似的,飘进了赵老猎的耳朵里。
这天傍晚,赵老猎提溜着两只刚打的野兔,没去别家,直接拐进了林卫东家那气派的海景大院。
林卫东正陪着苏棉在院子里散步,看她挺着愈发显怀的肚子,脸上全是笑。
“赵老叔,来啦!”
林卫东看见他,热情地打招呼。
“嗯。”
赵老猎点点头,把手里的野兔递过去,
“给棉丫头和翠花补补身子。”
林卫东也没客气,让苏棉先进屋,自己则拉着赵老猎在院里的石桌边坐下,给他递了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