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招阳谋。若信安全送达,可催孟达;若信被截,则可逼孟达要么速反,要么被魏清除。无论哪种,都能在短期内搅动魏国后方。张义瞬间明白了丞相的深意,重重点头,将信贴身藏好,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杨仪忧心忡忡:“丞相,此计是否太过……”
诸葛亮望向帐外沉沉的夜色,缓缓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孟达之心已不可恃,唯有用其势耳。成败……就看天意了。”
宛城都督府。
司马懿刚处理完荆襄之战的善后文书,略显疲态。长史杜袭呈上一封密函:“都督,魏兴申太守急件。”
司马懿展开,内容与申仪报往洛阳的相似,但细节更为详实,甚至提到了狂言的孟达部将姓名及其所属营部。
“申仪与孟达之争,已到你死我活之境了。”司马懿将密函置于一旁,指尖轻敲案几。他回想起多年前洛阳的一次宴饮,孟达高谈阔论,眼神闪烁,虽显才华,却总透着一股不安分的躁动。此人,绝非甘于寂寞之辈。
突然,亲卫统领牛金大步闯入,神色严峻:“主公!紧急军情!申仪将军部下在边境巡哨时,截获一伙形迹可疑之‘商队’,搜出蜀诸葛亮致孟达密信一封!信使拼死抵抗,重伤毙命,信件亦有部分损毁!”
司马懿眸光骤然锐利如鹰:“信在何处?”
牛金呈上一份沾染血污、边缘焦卷的绢帛。信纸明显被撕扯和践踏过,部分字迹模糊难辨,但关键几句却奇迹般残留下来:“……前约之事,关乎兴复大计,盼公早日践诺,则汉室之幸……”
一切碎片在此刻瞬间拼凑完整!申仪的指控、孟达与诸葛亮的勾结、那含糊却致命的“前约”与“践诺”!
司马懿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壁挂舆图前,目光死死钉在新城的位置上。房陵、上庸、西城三郡,像一把楔子,卡在魏国荆州与益州之间!若孟达真反,据险而守,蜀军便可由此东进威胁宛城、南阳,北出可直插关中腹地,与诸葛亮的陇西大军形成夹击之势!
“好一个孟达!好一个诸葛亮!”司马懿声音冰冷。
“父亲,是否即刻上表朝廷,请旨定夺?”侍立在侧的司马师谨慎问道。
“来不及了!”司马懿断然道,“洛阳往返,至少一月!届时孟达城守已固,蜀贼外援亦至,则大势去矣!此乃心腹之患,必须即刻铲除,刻不容缓!”
他眼中闪过决绝狠厉之光,斩钉截铁下达命令:“牛金!”
“末将在!”
“即刻点齐宛城精锐步骑一万两千人!备十日干粮,轻装简从!明日拂晓之前,必须开拔!”
“司马师!”
“儿在!”
“你持我手令,速往新城方向沿途郡县,征调民夫、驮马、攻城器械,随后运送!不得有误!”
“杜袭!”
“下官在!”
“替我修书一封与孟达。语气要温和,就说听闻申仪与之或有误会,我已上表朝廷为其陈情,望其安心职守,勿信流言。”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再修表一道,送往洛阳,向陛下禀明孟达反情及臣先讨后奏之不得已。措辞务必恭谨恳切!”
一道道命令如疾风骤雨般发出,整个宛城都督府如同上紧发条的机械,瞬间高效运转起来。
夜色深沉,司马懿独自登上宛城城楼。城外,军营中火把移动,人马集结的细微声响压抑而紧迫。他望向西南方黑黢黢的连绵山峦,那里是新城的方向。
寒风拂动他的袍袖,他的目光却比夜色更冷,更沉。
“孟子度,”他低声自语,仿佛穿透了数百里时空,在与那个投机者对话,“你以为你的犹豫,能换来苟安?诸葛孔明给你的饵,是裹着蜜糖的毒药。而我给你的……”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缓缓握紧了冰冷的城墙垛口。
“……只有雷霆。”
翌日拂晓,一支庞大的军队悄无声息地开出宛城,如同暗涌的铁流,扑向那片山雨欲来的土地。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死亡奔袭,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