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怡和轩的洒扫宫女战战兢兢地指认:“奴婢……奴婢那日好像看见……萧贵妃娘娘身边的翠云姐姐,在煎药房附近鬼鬼祟祟地张望……”
更致命的证据接踵而至。在琼华宫小厨房一个极其隐蔽的柴垛后,搜出了一包未用完的药粉,经太医验证,与导致宁嫔小产的药物成分一致。而那粗糙的药包纸上,赫然残留着大宫女翠云的指印!
霎时间,流言如野火般蔓延:“萧贵妃痛失爱子,已然疯魔了!”“自己没了指望,便也见不得别人有孕!”“尤其还是宁嫔这般新宠,她怎能不妒恨成狂!”证据看似“确凿”,动机似乎“充分”,一切矛头,直指那位心如死灰的母亲。
金銮殿上,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萧贵妃跪在御座之下,未施脂粉,一身素缟,白发如雪,散乱地披在肩头。她瘦得脱了形,眼神空洞地望着冰冷的金砖地面,对周遭一切指控、议论置若罔闻,仿佛灵魂早已随爱子殷承稷而去,留下的只是一具但求速死的躯壳。
“陛下!”一声悲怆的呼喊打破沉寂,萧丞相萧正德猛地出列,这位一向沉稳的老臣此刻老泪纵横,重重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却掷地有声:“老臣!以我萧氏满门忠烈、以这项上人头担保!小女……贵妃她绝非那等丧心病狂、残害皇嗣之人!稷儿之殇,已夺她半条性命,她终日以泪洗面,神思恍惚,岂会有心再去谋害他人骨肉?此案疑点重重,定是有人利用贵妃悲恸、疏于防范,栽赃陷害!请陛下明察秋毫,万勿使无辜者蒙冤,让真凶逍遥法外啊!陛下——!”
昭明帝高踞龙椅之上,深邃的目光掠过悲愤欲绝的萧丞相,最终落在下方那个仿佛一碰即碎的萧贵妃身上。他眼中情绪翻涌,似乎有对原配爱人的歉意,又似乎有对大儿子的歉意……殿内静得可怕,唯有萧丞相压抑的悲泣声。
良久,昭明帝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帝王的威严:“萧爱卿,爱女之心,朕,明白。”
他话锋微顿,目光扫过满朝文武:“然,证据当前,众目睽睽,朕,亦不能因私废公,罔顾宫规国法!”
他的视线重回萧贵妃身上,语气沉痛而决断:“萧氏,涉嫌谋害皇嗣,罪责重大!然,念其曾育皇子有功,于社稷有劳,且萧爱卿世代忠良,朕,暂不深究其族。即日起,褫夺贵妃封号,降为妃位,禁足琼华宫,非诏不得出!慎刑司继续严查此案,所有关联人等候审,务必水落石出,以正宫闱!”
“老臣……谢陛下隆恩!”萧丞相深知这已是眼下最好的结果,重重叩首,额间一片淤红。
而萧妃,依旧面无表情,如同一个精致的偶人,被宫人搀扶起来,踉跄着转身离去。贵妃或是妃位,琼华宫或是冷宫,于她而言,早已毫无分别。她的世界,在得知殷承稷死讯的那一刻,已然崩塌。
琼华宫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落钥沉重。宫苑内,萧妃摒退左右,独自枯坐于窗前,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白发如霜,映衬着她毫无生气的面容,形销骨立的身影裹在素净的宫装里,眼神死寂,如同古井深潭。
这里,成了她最后的囚笼,亦是她默默等待生命终章的坟墓。宫墙之外,关于真凶的猜测与暗流,却远未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