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陲,黑水河畔。三座巨大的营帐呈鼎足之势而立,旌旗在旷野的风中猎猎作响。谈判大帐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三方势力交织的紧张。
昙昭摄政王长孙烬鸿端坐主位,气势沉静。永昭公主于其身后屏风静听。户部尚书何明坐在下首,手指无意识地搭在随身铁算盘上。西煌大相赫连铁穆神色肃穆,代表沙罕沙赫阿史那禹疆出席。对面,黑水部首领乌勒吉脸上挂着惯有的、难以捉摸的笑容。
寒暄方毕,乌勒吉便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草原首领的直率,话语内容却如出鞘的利刃:“既然要开互市,保障商路畅通安全乃是头等大事。我黑水部愿担此重任!为表诚意,我方提议,将毗邻我部的‘月亮湾’与‘牧马原’划为互市专属区域,交由我部代为管辖。我部的勇士最熟悉那片草场,定能护得往来商队周全!”
此言一出,昙昭使臣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何明的手指一颤,算珠轻响,他强压着怒气,侧身对身旁同僚低语,声音却足以让上首的长孙烬鸿听见:“荒谬!月亮湾、牧马原乃边塞膏腴之地,岁入何止三十万两!此乃国土,岂能轻言让人?这是要掐我昙昭咽喉!”
长孙烬鸿面色不变,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声音冷冽如冰:“乌勒吉首领,互市是为互利,非是疆土重划。月亮湾、牧马原乃昙昭疆土,寸土不让。护商之事,我昙昭王师足矣,不劳费心。”
乌勒吉脸上的笑容微僵,旋即又道:“摄政王殿下误会了,并非索要疆土,只是‘代管’以便利商贾。既然昙昭王师强悍,那为免误会,可否允我部在互市周边百里内,派驻少量儿郎,协同巡防?也好让我等安心。自然,贵国与西煌的兵马,在此区域的活动,也需有些章程,避免冲突才好。”这已是赤裸裸的军事渗透要求。
不等长孙烬鸿回应,西煌大相赫连铁穆便沉声接口,如同漠北寒风刮过帐篷:“沙罕沙赫有令:黑水部所请,过于僭越,西煌……绝不认可。”
乌勒吉深吸一口气,按下不满,转而抛出经济要求:“既如此,为显公平,这互市之利,也需共享。进入我部辖区的货物,其定价与课税之权,理应由我部自主裁定。至于贵国商品入我境,税率嘛……念在贵国物产丰饶,当略低于我方,方显诚意。”他试图在关税上制造单方面利好。
何明再也忍不住,腾地站起身,虽对着长孙烬鸿拱手,话却是说给乌勒吉听:“王爷!此例万不可开!关税乃国之命脉,岂能由一方独断?若依此议,我昙昭商贾将无利可图,边贸何以长久?臣恳请,税率必须三方共议,公平为准!”他语气激动,关乎钱粮赋税,这位户部尚书展现了极强的原则性。
乌勒吉脸色愈发难看,最后图穷匕见,以退为进,换上一副愁苦面容:“诸位,非是我乌勒吉斤斤计较。实在是我部去岁遭了白灾,今春又逢大旱,部落子民生存艰难啊!”他看向长孙烬鸿和赫连铁穆,语气近乎哀求,“开启互市是长远好事,但远水难解近渴。在详谈互市细则之前,能否请昙昭、西煌两位兄弟,先救我部子民于水火?不需多,粮食十万石,铁器万斤,尤其是铁锅和农具,先助我部渡过眼前难关,这互市方能顺利开展啊!”这便是索要无偿援助了。
帐内一时寂静。所有人都明白,这已近乎勒索。
话音刚落,西煌大相赫连铁穆目光如电,射向乌勒吉,“互市可开,然规矩,须由昙昭与西煌共定。黑水部若诚心互市,当遵从此规。若另有所图……”赫连铁穆没有说下去,但其带来的压力,让帐内温度骤降。
乌勒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他没想到西煌如此直接、强硬地与昙昭站在同一战线。
接下来的谈判,变成了昙昭与西煌共同提出互市框架,黑水部在两大强权的压力下艰难讨价还价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