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透过细密的竹帘,在书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清漪刚临完一篇字,正净手时,便听得侍画轻轻入内禀报:“主子,林才人来了。”
沈清漪擦拭手指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随即化为浅浅的笑意:“快请进来。”
自入宫册封,各自有了居所和需要经营的天地,昔日秀女时性情相投的林婉茹,倒是难得主动来访。
不多时,便见林婉茹穿着一身藕荷色绣折枝玉兰的衣裙走了进来。
她似乎比选秀时丰腴了些许,眉眼间的爽利却丝毫未变,见了沈清漪,也不过分拘泥礼数,只笑着福了福:“给昭仪娘娘请安了。”语气里带着熟稔的调侃。
“快免了这些虚礼,”沈清漪亲自上前虚扶了她一把,引她到窗下的炕上坐下,“今日怎么得空过来?我这儿正闷着呢。”
侍画早已机灵地重新上了茶点,是今年新进的雨前龙井并四样精巧软糯的江南点心。
林婉茹也不客气,拈起一块荷花酥,咬了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还是你这里的点心好吃。我那儿份例里的,总感觉差了那么点意思。”
她咽下点心,才叹口气道,“可不是闷得慌么?天气渐热,御花园逛着也无趣,想着你这里清静,便来躲躲懒,说说话儿。”
她目光扫过沈清漪书案上摊开的字帖和旁边一摞书籍,吐了吐舌,“还是你这般用功,我可静不下心来瞧这些。”
沈清漪莞尔:“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你能来,我正好偷得半日闲。”
她喜欢林婉茹的正是这份不矫饰的直率。即便自己位份已远高于她,林婉茹的态度却并无太多改变,羡慕或许有之,但嫉妒与巴结,在她身上都寻不见。
两人喝着茶,吃着点心,话题从近日天气、衣裳首饰,慢慢聊到了昔日秀女时的趣事,皆是莞尔。
沈清漪留意到,林婉茹发间簪的是一支成色普通的碧玉簪,腕上戴的也是初入宫时得的鎏金镯子,并无太多新意,可见圣宠确实平平。
聊得开了,林婉茹的话匣子便关不住,她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几分分享秘闻的兴致:“说起来,你可知前儿王美人为何称病不去请安?”
沈清漪端起茶盏,眸光微敛,轻轻摇头:“哦?我倒未曾细问,只当是天气反复,身子不适。”
“哪儿啊,”林婉茹撇撇嘴,“我听说,是前几日她在御花园里‘偶遇’陛下,不知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惹得陛下当时脸色就不大好看。
回头贵妃娘娘就把她叫去景仁宫训诫了一番,说是让她‘静思己过’。这可不就‘病’了么?”
她说着,眼中带着一丝对王美人汲汲营营却弄巧成拙的不以为然。
沈清漪轻轻吹开茶沫,啜了一口。这事她隐约听崔嬷嬷提过一嘴,却远不如林婉茹说得这般详细。
林婉茹性子爽直,有时反而能从一些同样直性子的低位嫔妃或宫人那里听到些更鲜活的口舌闲话。
“陛下日理万机,偶有烦心也是常事。”沈清漪语气平和,不予置评,却将此事记下——王美人性子有些浮躁,经此一事,怕是更要沉寂一段时日了。
“可不是么。”林婉茹附和,又想起一事,“还有呢,你深居简出怕是不知道,最近李贵妃娘娘似乎格外关照永和宫那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