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惠妃试图辩解。
沈清漪却不容她多说,放下茶盏,目光如沉水般扫过三人:“宫有宫规,祖宗家法在上,本宫蒙皇上信任,执掌凤印,统理六宫,便容不得丝毫苟且。以往如何,本宫或可暂不追究,但从今日起,一应份例、用度、规制,皆需严格恪守。若有再犯,无论品阶,一律按宫规处置,绝不姑息。”
她语气并不严厉,甚至称得上平淡,但那份平淡之下透出的决绝与冷意,却让三人心中俱是一寒。
“是,臣妾谨遵娘娘教诲。”三人齐声应道,声音里透出几分紧张。
“起来吧。”沈清漪这才叫了起,仿佛方才的威慑从未发生过,转而问起皇子公主的功课,语气温和家常。但殿内的气氛,终究是不同了。
又闲话几句,三人便识趣地告退。
出了椒房殿,敬昭容忍不住低声抱怨:“不过才几日,便拿起皇后的款儿来查账立威,真是……”
“慎言!”惠妃低声喝止,面色凝重,回头望了一眼那巍峨殿宇,“她已非昔日沈婕妤,而是中宫皇后。查账?只怕只是个开始。往后这日子……各自谨慎吧。”
丽修容默默跟在后面,回头看了一眼那朱红宫门,手心微微沁出冷汗。她想起年宴那夜,帝王亲自将凤印放入沈清漪手中时,那深沉难辨的目光。陛下要的,绝非一个只会和稀泥的庸碌皇后。沈清漪如今的雷厉风行,焉知没有陛下的默许甚至纵容?这后宫,的天恐怕真的要变了。
打发走了三人,沈清漪并未歇息,又拿起另一本奏报。是关于先帝一位太嫔迁宫事宜的,底下人互相推诿,拖延了数月。
她凝眉看了片刻,提笔批红,言辞犀利,直斥其非,明确限期、责任人,并言明逾期严惩。
笔锋刚落,皇帝萧珩身边的首领太监周全笑着进来,打了个千儿:“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周公公不必多礼,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沈清漪放下笔。
“皇上口谕,道娘娘近日辛劳,特将新进贡的西山春茶赐予娘娘品尝。皇上还说,娘娘处理宫务,若有那等不开眼、阳奉阴违的,娘娘只管依宫规处置,不必顾忌。”周全笑眯眯地传达,态度恭敬无比。
沈清漪起身谢恩:“有劳公公回禀皇上,臣妾领旨,定不负皇上所托。”
周全退下后,沈清漪看着那盒茶叶,眸光幽深。萧珩这哪里是体贴,分明是肯定了她在后宫的动作,甚至给予了更大的权柄和……期待。他乐见她快刀斩乱麻,将这沉寂又暗流汹涌的后宫,清理出一番新气象,同时也将这“贤后”的美名与“酷吏”的争议,一并加诸她身。
她重新坐下,指尖拂过冰凉的凤印纹路。
既已至此,便再无退路。这后宫积弊已久,是时候好生清理一番了。
“云岫,”她唤道,“传本宫旨意,明日辰时,召六尚局掌事、内务府总管及各司管事,于椒房殿问话。”
“是!”云岫精神一振,立刻领命而去。
沈清漪走到窗边,推开长窗。暮色渐合,宫灯次第亮起,将这重重宫阙笼罩在一片辉煌又森严的光影之中。
她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目光沉静而坚定。
这漩涡中心,她已立足。那么,便从这清理开始,让这深宫之水,为她而动荡,也为她而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