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这个铸件还没有完全凝固，内部的金属晶粒还处于相对活跃的状态时，用八百吨的绝对力量，给它施加一个均匀的、全方位的压力！”

他的声音充满蛊惑人心的力量。

“这个压力，有两个作用。”

“第一，它可以将那些因为冷却不均而产生的内应力，强行‘挤’出去，从根源上消除我们担心的微裂纹隐患！”

“第二，也是更重要的，”

林川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它能在一定程度上，将铸件内部的晶粒进行‘破碎重组’，让这个铸件，同时拥有铸件的成型优势和锻件的性能优势！”

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无比郑重。

“这根横梁，不仅是水压机的脊梁，更是未来‘虎式’坦克炮塔座圈的摇篮！”

“它，不容有任何瑕疵！”

“这……这理论上……好像……真的可行？”

周平顾问看着黑板上那清晰的微观结构图，嘴巴越张越大。

他感觉自己那套从德国学回来、奉为圭臬的金属学理论，又一次被林川按在地上，反复地碾压，最后还撒上了一层土。

“总工，可是压力怎么控制？万一压力太大，铸件直接被压垮了怎么办？”

钱秉文老先生提出了最致命的问题。

“问得好。”

林川指向那台八百吨冲压机。

“这个大家伙，现在有了我们水电站提供的稳定电力，它的压力控制精度，已经可以达到吨级！”

“我们不需要一次性把八百吨的压力全加上去。”

“我们可以从一百吨开始，像老中医号脉一样，慢慢加压，同时用超声波探伤仪，实时监测铸件内部的应力变化！”

“一点一点地，找到那个最完美的压力平衡点！”

“当应力完全消除，晶粒结构达到最优状态时，立刻停止加压！”

实时监测！

精确控制！

铸锻结合！

这一套组合拳打出来，现场所有的质疑声，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震撼与敬畏。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年轻人，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工程师，而是一个掌控着物质本源规律的……魔神！

“还愣着干什么？！”

林川环视众人，厉声下令。

“周顾问！立刻组织人手，破开砂型！把铸件给我吊出来！”

“王涛！带人去给冲压机换上我们之前设计的平面锻压模具！”

“彼得罗夫同志！”他看向彼得罗夫和瓦西里，“我需要你们立刻调试超声波探伤仪，把探头固定在铸件的关键部位！”

“所有人，立刻行动！”

“我们要在它完全冷却之前，完成这场外科手术！”

“是！”

被彻底点燃斗志的众人，爆发出震天的吼声，迅速地奔向各自的岗位。

半个小时后。

巨大的砂型被暴力破开，一个通体暗红、散发着惊人热浪、重达五吨的巨大钢锭，被龙门吊缓缓吊起，精准地安放在八百吨冲压机的锻压台上。

所有的探头都已固定完毕，连接着一旁的示波器。

林川亲自坐到冲压机的控制台前。

他屏住呼吸，目光死死钉在示波器上那不断跳动的绿色波形上。

“开始加压！”

“一百吨！”

巨大的冲压头上缓缓下压，接触到红热的铸件，发出一声沉闷的“嗡”响。

“两百吨！”

“三百吨！”

……

示波器上的波形，开始剧烈地波动，如同狂风中的海浪，触目惊心。

“报告总工！应力开始释放！但……但是裂纹有扩大的趋势！波形振幅正在加大！”

一个技术员的声音因紧张而变得尖锐，吓得周围所有人浑身一颤。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林川的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握着操纵杆的手，却稳如磐石。

“别慌！这是应力释放的正常现象！是好事！”

“继续加压！相信科学！”

“四百吨！”

“五百吨！”

就在压力表指针稳稳指向“五百五十吨”的那一刻！

奇迹发生了！

屏幕上，那狂乱的波形骤然一滞，随即被一股无形的大手强行压平，瞬间收窄！

变成了一条近乎平缓的直线！

“报告总工！裂纹……裂纹消失了！”

“内部应力值……正在飞速下降！已经低于安全阈值！”

技术员的喊声，从尖锐变成语无伦次的狂喜！

“成功了！”

车间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山呼海啸般的惊呼。

林川长舒一口气，稳稳地将操纵杆推回了原位。

成了！

他用一种超越这个时代的、近乎神迹的方式，挽救了这个价值连城的铸件，也为“泰山”计划，铺平了最关键的一块基石！

他看着那块在巨大压力下，表面变得更加致密、颜色更加深邃的巨大钢锭，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就是科学的力量！

这，就是降维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