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急着反驳，而是走回沙盘前，拿起一枚刚刚缴获的、崭亮的7.92毫米毛瑟步枪弹弹壳，在指尖轻轻转动。

然后，他拿起一架日军九七式轰炸机的模型，放在太行山根据地的上空。

“各位，还记得我们根据地第一次面临的空中威胁吗？”

“还记得那一百五十多架鬼子飞机，是怎么像乌云一样压在我们头顶的吗？”

林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让指挥部里刚刚还喧闹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周平顾问不说话了。

他想起了那天在防空洞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鬼子飞机在头顶盘旋，气得砸桌子却毫无办法的憋屈。

陈更旅长沉默了，他想起牺牲在敌人炮火下的战士，想起根据地老乡那惊恐的眼神。

“我们靠着‘望天猴’，靠着赵锋和他的防空营，打退了敌人一次进攻。”

“后来，我们有了88炮，有了‘天空撕裂者’，构建了‘三位一体’的防空体系。”

“但是！”

林川的语气陡然加重。

他一把将那架飞机模型狠狠地捏在手里，捏得塑料发出“嘎吱”的声响。

“这只是防守！我们只是在自己的头顶上，搭起一个乌龟壳！”

“我们只能被动地等着敌人来打，然后祈祷我们的壳足够硬！”

“同志们，制空权！”

“只有掌握了制空权，我们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只有当我们自己的飞机，能从太行山起飞，能飞到北平、飞到武汉、飞到南京。”

“甚至飞到东京的上空，把我们自己造的炸弹，扔到鬼子的兵工厂、指挥部、甚至是皇宫头顶上的时候！”

“这场战争，才算真正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林川的话，如同一道道闪电，劈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是啊，防守，永远是被动的。

他们可以打退鬼子一次、十次、一百次的进攻。

但只要天空还掌握在敌人手里，他们就永远要活在被动挨打的阴影之下。

“可是……林川，”

陈更旅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出了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我们拿什么造？没设备，没材料，没图纸……”

“谁说我们没有？”

林川的嘴角，再次勾起那抹熟悉的、自信的弧度。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图纸，我这里有！”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材料，我们有！”

“天津港堆积如山的铝锭，足够我们炼出第一批航空铝合金！”

“我们还有自己的炼油厂，能生产出最顶级的航空汽油！”

“设备，我们也有！”

“‘泰山’三千吨水压机，足以锻造出航空发动机最核心的曲轴和承力构件！”

“缴获的那一百多台高精度机床，经过改造，完全可以用来加工发动机的精密零件！”

“技术，我们更有！”

林川的目光，扫过周平、钱秉文、王涛、张云初，以及那些从全国各地和苏联远道而来的专家们。

“我们有全国最顶尖的冶金专家、化工专家、机械专家和电气专家！”

“我们还有数万名肯吃苦、肯学习、手最巧的工人和战士！”

“我们唯一缺的，就是一个敢把这一切都整合起来，敢把这个天捅破的……”

“决心！”

“各位，”

林川深吸一口气，环视着已经被他说得热血沸腾的众人。

“我承认，这很难，这比我们之前做的任何一件事都难一百倍，一千倍！”

“但是，同志们，我们中国人，什么时候怕过难？”

“我们用小米加步枪，把武装到牙齿的鬼子挡在了华北。”

“我们用土炉子，炼出了比克虏伯还硬的钢。”

“我们用石头，建起了水电站。我们用煤，炼出了航空汽油！”

“我们创造了这么多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奇迹，为什么就不敢再创造一个更大的奇迹？”

“我今天把话放这儿，给我一年时间！不，最多半年！”

林川伸出五根手指，然后猛地攥成拳头。

“半年之内，我保证！我们自己制造的第一架战斗机，一定会从太行山，呼啸而起！”

“到时候，我请大家，一起坐着我们自己的飞机，去北平城上空，看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