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琛那句“你从一开始，就是我顾言琛的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如同惊雷，在洛曦早已混乱不堪的脑海里炸开，余震阵阵，让他浑身发麻，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是兄弟。

从来都不是。

所谓的收养，只是一场冰冷的交易，一个精致的牢笼。他存在的意义，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被掌控，被纳入顾氏这艘巨轮的阴影之下，连同父亲那些不知名的、可能带来危险的秘密一起，被妥善地“保管”起来。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欺骗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他。但这一次，潮水之下，却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破土而出，带着灼热的、令人恐惧的温度。

是愤怒，是解脱，是……一种扭曲的希望。

他猛地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眼神却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和害怕，而是带上了一种豁出去的、带着刺的锐利。

“你的人？”洛曦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像一件物品一样被交易过来的人？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豢养的金丝雀？顾言琛，这就是你所谓的‘你的人’？”

他几乎是口不择言地质问道，积压了太久的委屈、恐惧、不甘和此刻得知真相后的冲击，让他暂时忘记了眼前男人的可怕。

顾言琛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洛曦此刻的眼神，像只被逼到绝境终于露出爪子的小兽，带着泪，却又亮得惊人，竟让他心底某处微微一滞。

但他并未动怒，反而像是欣赏着什么有趣的事物，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不然呢？”他反问，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理所当然的漠然，“你以为顾家是什么地方？慈善堂？没有价值，凭什么留下你？又凭什么让你享受顾家带来的一切？”

他的话冰冷而残酷，像一把刀子，精准地剖开温情的假象，露出内里赤裸裸的现实法则。

洛曦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所以……所以你对我的所有管束，所有不允许……都只是因为……我是顾家的‘所有物’？你只是在履行‘保管’的职责？”他艰难地问出这句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慌。如果连那些偏执的占有都只是出于责任，那他之前那些可笑的心动和挣扎，又算什么？

顾言琛沉默了。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洛曦苍白而倔强的脸上，落在他微微颤抖的唇瓣上，落在他那双盛满了泪水、却执拗地不肯再落下的眼睛里。

档案室里陈旧纸张和灰尘的气息混合着少年身上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形成一种奇异而暧昧的氛围。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和……某种不再掩饰的暗流。

“职责？”他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在品味着什么，然后忽然迈步，再次逼近。

洛曦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却抵上了冰冷的文件柜，无处可逃。

顾言琛伸出手臂，撑在文件柜上，将他困在自己与柜子之间狭小的空间里。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如果只是职责，”顾言琛低下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洛曦的耳廓和颈侧，引起他一阵细微的战栗，“我只需要把你关在房间里，确保你活着，不出乱子就够了。”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洛曦泛红的眼尾，湿润的脸颊，最后定格在那微微张开的、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干燥的唇瓣上。

“我不会在意你开不开心。”“不会管你吃得多还是少。”“不会记住你对什么过敏。”“不会纵容你一次次靠近我，试探我的底线。”“更不会……”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气音，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狠狠撞进洛曦的心脏：

“……在你试图逃跑的时候，愤怒得想要摧毁一切。”

“洛曦，”他叫他的名字，不再是冰冷的“弟弟”，也不再是疏离的全名，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滚烫的重量，“你觉得，这只是职责？”

洛曦彻底呆住了，大脑因为这番近乎直白的话语而彻底死机。

他仰着头，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顾言琛，望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翻涌的、不再压抑的汹涌暗潮。

那里面有怒火，有偏执，有掌控欲，但更深的……是一种他从未敢奢望过的、炽热而扭曲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