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堡垒府邸一片寂静。伊萨尔躺在柔软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的模拟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朦胧的光斑。

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阿瑞斯·兰彻斯特的冷冽信息素味道。这味道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从令人恐惧的压迫感，变成了令他心安的存在。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最近的点点滴滴：庆典舞会上强有力的引领、阳台星空下披来的外套、悬浮车里短暂却灼热的交握、早餐时对面安静用餐的身影、棋局上精准的点评、古籍破解陷入困境时恰到好处的提点……

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块拼图，逐渐拼凑出一个与他最初认知截然不同的阿瑞斯·兰彻斯特。冰冷、暴虐、掌控欲，这些特质依旧存在，但似乎不再是全部。在那坚硬无比的外壳之下，他似乎窥见了一丝裂缝，从中透出的，是隐晦的维护、笨拙的关怀，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孤独。

而自己呢？

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步步为营，到如今的逐渐习惯、甚至……期待与他共处的时光。会因为对方一个微小的举动而心跳加速，会因为他一句简短的认可而雀跃不已，会不自觉地依赖那份强大带来的安全感，会贪恋那冷冽信息素中偶尔流露出的、一丝近乎温柔的稳定。

伊萨尔猛地坐起身，双手捂住脸，指尖冰凉。

他明白了。

那种酸涩又甜蜜的悸动，那种无法控制的关注与靠近的渴望，那种在想到“前夫灵魂碎片”时心头涌起的复杂刺痛……

他，对这个世界里的阿瑞斯·兰彻斯特，动心了。

不是出于任务，不是出于生存的考量，而是真真切切的，属于洛兮本人的心动。

“系统……”他在脑海中轻声呼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

他想问，如果对任务世界的攻略对象产生了真实情感，会怎么样？他想问，这情感是否违背了契约精神？他想问，当任务结束，他抽离之时，又该如何自处？

然而，一向反应迅速的系统，此刻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没有熟悉的提示音，没有任务进度的汇报，也没有任何关于情感规则的警告。只有一片虚无的静默，仿佛他脑海中的那个存在，暂时关闭了所有的通讯频道。

这反常的静默，让伊萨尔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它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认，又像是一种更深的、令人不安的未知。

他独自一人坐在黑暗里，感受着胸腔里那颗为阿瑞斯而剧烈跳动的心脏，以及系统那令人心悸的沉默，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踏入的，或许不仅仅是一场为了生存的契约游戏，更是一场可能遍体鳞伤的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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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自己的心动后，伊萨尔陷入了一种微妙而矛盾的状态。

第二天清晨，当他再次接到霍克发出的早餐邀约时，他几乎是怀着一种上刑场般的心情走向阿瑞斯的私人用餐区。

阳光依旧明媚，食物依旧精致，阿瑞斯也依旧如常的冷峻沉默。但伊萨尔却无法再像之前那样，仅仅将其视为一种日常。

他坐在阿瑞斯对面，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不敢与对方有任何视线接触。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那强大的Alpha气息如同无形的网，笼罩着他，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每一次餐具轻微的碰撞声，都像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敲击。

阿瑞斯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在他第三次差点将果汁碰洒时，阿瑞斯放下了刀叉，紫眸平静地看向他。

“不适？”简短的问句，听不出情绪。

伊萨尔猛地抬头，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心跳瞬间失控。他慌忙摇头：“没、没有！只是……昨晚可能没睡好。”他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

阿瑞斯审视了他几秒，没有追问，重新拿起餐具。“古籍符号的比对，有进展吗？”

“啊？哦……有，有一些了。”伊萨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简要汇报了一下根据阿瑞斯提供的思路得到的新发现。他的声音有些干涩，逻辑也不如平时清晰。

阿瑞斯安静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精准地指向他推导中的模糊之处。

这顿早餐在一种莫名的凝滞气氛中结束。伊萨尔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用餐区。

接下来的棋局，他也下得心不在焉，连连失误，很快便溃不成军。

阿瑞斯看着棋盘上他明显不符合水平的凌乱布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的注意力不集中。”

伊萨尔羞愧地低下头：“抱歉，阁下。”

他开始刻意地疏离。尽量减少与阿瑞斯不必要的目光接触，在共同活动时保持过分的安静，甚至试图找借口推掉一次早餐或对弈。

他害怕。害怕自己不受控制的情感会被对方察觉，害怕那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平衡会被打破，更害怕……当真相揭晓的那一刻，自己会承受不住。

他的反常，自然没有逃过阿瑞斯的眼睛。元帅阁下那双冰冷的紫眸中，探究的神色日益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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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萨尔的刻意疏离，在又一次星弈对弈中达到了顶点。

他心神不宁，落子犹豫，完全失去了往日灵动的风格，甚至犯了几处连初学者都不会有的低级错误。棋盘上的局势呈现出一面倒的碾压。

阿瑞斯执着一枚黑色的棋子，并未落下。他抬起眸，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伊萨尔试图躲避的脸上。那股冰冷的压迫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伊萨尔。”他第一次，在非正式场合，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去掉了敬称。

伊萨尔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抬头。

“告诉我，”阿瑞斯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量，“你在畏惧什么？”

伊萨尔张了张嘴，想说“没有”，但在对方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下，谎言哽在喉咙里，无法出声。

“是庆典的余波？外界的目光？”阿瑞斯缓缓放下棋子，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紫眸牢牢锁住他，“还是……我？”

最后三个字，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伊萨尔的心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看到他这副反应，阿瑞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晦暗所覆盖。

“我赋予你特权，允许你靠近，与你共享信息，并非为了欣赏你此刻的退缩与恐惧。”阿瑞斯的语气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伊萨尔从未听过的、近乎严厉的意味，“如果你的‘价值’仅限于在温室中绽放，那么……”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的语意比任何威胁都更加令人心惊。那是在质疑他存在的意义，是在否定他们之间这段时间以来所建立的一切。

伊萨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不想被否定，不想让阿瑞斯认为他毫无价值，更不想……失去这来之不易的靠近他的机会。

“不是的！”他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的哽咽，“我不是畏惧您！我……”

他猛地顿住，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脸涨得通红。他该如何解释？难道要他说，我害怕的是我自己，是我对您产生的、不该有的感情？

阿瑞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那专注的目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伊萨尔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与无助。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对、对不起！阁下，我有点不舒服，先告退了！”他语无伦次地说完，甚至不敢再看阿瑞斯一眼，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对弈室。

阿瑞斯没有阻止他，只是坐在原地，看着伊萨尔仓皇逃离的背影，又看了看棋盘上那盘失控的棋局，冰冷的紫眸深处，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未曾落下的黑色棋子，良久，未曾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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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失控的棋局后，伊萨尔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乎足不出户。他取消了所有的日常活动，甚至连霍克送来的餐食都吃得很少。他陷入了一种自我厌弃和迷茫的泥沼，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阿瑞斯，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这份不合时宜的感情。

霍克依旧每日准时出现，送来食物、必需品，并例行公事地询问他的需求，但伊萨尔总是以“不需要”搪塞过去。

然而，这种自我封闭的状态，在第三天，被霍克打破了。

这一次，霍克没有仅仅放下餐盘就离开，而是站在房间中央，电子眼平静地注视着蜷缩在沙发上的伊萨尔。

“伊萨尔殿下，”霍克平板的声音响起，“您已经超过七十二小时未进行任何户外活动，也未接触指定学习研究资料。根据健康监测协议，持续低靡状态可能影响您的身体机能与信息素稳定。”

伊萨尔将脸埋在膝盖里，闷闷地回答：“我很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