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但是,这是目前基于最新文献和你的身体数据,能制定的、最具侵略性,也最有可能唤醒你残存神经功能的方案。它不能保证你恢复如初,但它旨在为你夺回哪怕一丝一毫的主动控制权,改善你的生活质量,降低感染风险,为未来可能出现的、真正的突破性治疗,打下坚实的基础。”
她将选择权,交还给了他。
“顾砚辞,”她叫他的名字,郑重无比,“这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你需要想清楚,是否愿意为了那可能极其微小的希望,去承受这三个月注定充满艰辛和磨砺的过程。”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顾砚辞的目光从平板屏幕上那严谨到近乎冷酷的计划书上移开,缓缓扫过自己无力搭在床单上的手,扫过这间囚禁了他太久、充斥着药水味的卧室。他想起了巡视部门时强忍的胀痛和虚汗,想起了在众人面前需要苏晚晚不动声色的扶持,想起了儿子念念看着他时,那双清澈眼睛里偶尔闪过的、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担忧。
他想起了苏晚晚说的——“夺回主动控制权”。
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的是商海沉浮中,他一次次在绝境中寻找生机,在不可能中创造可能的画面。那股从不服输、从不低头的狠劲,此刻从商业战场,被引渡到了这具残破的躯壳之内。
他重新睁开眼时,里面所有的犹豫、挣扎和脆弱都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他看向苏晚晚,声音沙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
“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苏晚晚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熟悉的战意,心中微微一松,脸上却依旧是那副专业冷静的表情:
“明天上午八点,护理结束后。你需要签署一份详细的知情同意书,确认你了解所有潜在风险和不适。”
“不用等明天。”顾砚辞打断她,试图撑起身体,这个动作依旧让他额角沁出冷汗,但他坚持着,“现在就拿给我签。”
苏晚晚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从平板电脑里调出电子文档,递到他面前。
顾砚辞接过触控笔,手指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但他的签名,依旧带着一股力透纸背的凌厉和果决。
落下最后一笔,他抬起头,看向苏晚晚,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血腥气的弧度:
“苏医生,我的身体,就交给你‘重塑’了。别手软。”
苏晚晚迎着他的目光,收起平板,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同样的坚定:
“如你所愿,顾总。”
一场发生在身体内部,更为精细、更为残酷的战争,即将打响。而这一次,他是主动请战的士兵,她是他最信任也最严格的指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