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辞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期待和紧张,终于,极其缓慢地,幅度微小地点了一下头。他甚至不敢用语言确认,生怕一说出来,那微弱的感觉就会像泡沫一样碎掉。
就在他点头的瞬间,苏晚晚一直紧绷着的、如同精密仪器般冷静的专业面具,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她的眼睛猛地睁大,里面仿佛有星辰瞬间炸亮!一种混合着巨大震惊、难以置信、以及狂喜的光芒,在她眼底汹涌奔腾!她甚至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嘴,防止自己惊呼出声。
“你……你确定?你真的感觉到了?”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一把抓住他冰凉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不是错觉?不是心理作用?是真实的、来自肠道内部的、和之前不一样的微弱压力感知变化?!”
她的失态,反过来证实了顾砚辞那微小感觉可能蕴含的巨大意义!他看着她激动得几乎泛红的眼眶,心脏后知后觉地开始疯狂擂鼓,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希望和恐惧的战栗,从脊椎一路窜上头顶!
“我……不确定……”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但……好像……有……”
“够了!这就够了!”苏晚晚猛地松开他的手腕,几乎是跳了起来,在原地快速地踱了两步,双手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十个月!顾砚辞!整整十个月!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明确的迹象表明,你的骶神经残余功能,对特定的、目标明确的腹部压力和神经信号产生了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同于以往的反馈!”
她转向他,脸上绽放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几乎可以用“灿烂”来形容的笑容,尽管她的眼圈是红的:“这不是力量的提升!这是感知!是神经通路被激活的迹象!是重建连接的可能!是黑暗里透进来的第一缕光,哪怕它再微弱,再不起眼!”
她快步走回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这一次,力道温柔而坚定,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颤音,却充满了力量:“我们走对方向了!顾砚辞!你的努力没有白费!你的神经,它还没有完全‘死去’,它在回应我们!它听到了!”
顾砚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狂喜和泪光,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不同寻常的温热和轻微的颤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绝望的边缘挣扎,她在冷静地提供支持和方案。这是第一次,他如此清晰地看到她情绪失控,而这次失控,竟是因为他这微不足道的、甚至无法完全确认的“一丝感觉”。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垮了他心中那堵用冰霜和绝望筑成的堤坝。希望,那被他深埋、几乎不敢触碰的东西,在此刻,随着苏晚晚眼中闪烁的泪光和脸上毫不设防的喜悦,破土而出,虽然微小,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他反手,更紧地回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深深地看着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所有的疲惫、屈辱、挫败,在这一刻,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名为“希望”的微光,镀上了一层不同的意义。
这进步,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前路,依旧漫长而布满荆棘。
但这一刻,在这间充斥着药水味的康复室里,两个浑身汗水、刚刚经历完最不堪过程的人,却因为那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感知变化,如同发现了稀世宝藏一般,欣喜若狂。
他们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但开始,本身就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