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很有鼓动性,几个年轻的听得直点头。
韩东站在人群边上,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他觉得王主任说得也对,但就是这种紧锣密鼓的劲儿,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王主任接着就布置了具体任务,除了黑板报上已经公布的卫生竞赛和xx任务外,她又加了几条。
一是要组织家属学习小组,定期读报,学习上级精神;二是要成立互助队,专门帮助院里那些男人长期在外出差或者驻守的单位家庭。
三是要搞“勤俭持家”评比,看谁家计划得好,开支省,还能把日子过得滋润。
会开完,院里就更热闹了,学习小组还好说,主要是些积极分子参加,可这互助队和勤俭持家评比,关系到家家户户。
王主任的动员会开完后,院子里的空气仿佛都绷紧了一根弦。
但日子总得过,柴米油盐的日常,终究是抹不掉的底色。
那些轰轰烈烈的口号和任务,最终还是要落到家家户户的灶台、饭桌和闲谈里。
最先显出变化的,是每天早晚各个楼的水槽边的“信息交流中心”。
以前各家主妇们洗菜、洗衣时,聊的是家长里短,谁家孩子调皮,哪家婆媳闹了点小矛盾,或者交流一下哪里的菜便宜几分钱。
现在,话题不由自主地就拐到了院里的“公事”上。
第二天傍晚,韩东的母亲张罗着洗菜,旁边是住对门的赵大姐,还有隔壁楼的孙婶。
水声哗哗,赵大姐手里搓着青菜,嘴上也没闲着:“哎,孙婶,看见黑板报没?你们三号楼这次卫生评比又是第一,真行啊!”
孙婶脸上有点得意,又努力压着:“嗨,还不是被逼的?我们家那口子说了,孩子们现在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拿抹布,都快成条件反射了。”
赵大姐叹气:“我们五号楼这次垫底了,说是明天要组织大扫除,角角落落都得清理。
我家那堆破烂,看来是留不住了,非得扔了不可。”她语气里带着点心疼,那些“破烂”在她看来,指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另一人接过话头,宽慰道:“扔就扔吧,屋里亮堂点也好,王主任不是说了嘛,要‘移风易俗’,讲卫生也是革命需要。”
她话是这么说,手里洗菜的力道却不由得加重了些,像是在跟什么较劲。
孙婶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说起来,王主任可真厉害,比李主任劲儿足多了,李主任那时候,咱这院里多松快啊。”她没往下说,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赵大姐撇撇嘴:“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就是这火烧得人心里慌慌的。又是学习小组,又是互助队,还得勤俭持家……这日子,过得跟赶集似的,也就是这时候,这要是再平时,咱们院还能让她管了!”
水槽边的聊天的核心,从纯粹的闲话,变成了如何在新的要求下把日子过好的“经验交流会”。一种无形的压力,正通过这些日常的交谈,渗透到每个人的思维里。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下午,阳光挺好,大家都休息,几个没什么紧急任务的男人也凑在院角那棵老槐树下闲聊。
韩东也在其中,还有赵大姐的丈夫老赵,以及院里有名的“消息灵通人士”。
老赵性格实在,他嘬着烟卷,眯着眼看那些在院里跑来跑去追皮球的孩子,叹口气:“这阵子,院里比我们车间还忙乎。回家老婆还念叨,卫生、评比、学习……唉,就想歇会儿都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