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靠着走廊冰冷的墙壁,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任由辛辣的烟雾充斥肺腑,再缓缓吐出。
白色的烟雾缭绕升起,模糊了他冷峻的面容,却化不开那紧锁的眉宇间的凝重。
一支烟很快燃尽。
他将烟头用力按熄在旁边的垃圾桶上,仿佛也按掉了那一瞬间不该有的动摇。
他再次推开病房的门。
里面依旧寂静,只有各种监护仪器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衬得空间更加压抑。
他走到床边坐下,目光再次落在云上槿苍白虚弱的脸上。一种莫名的烦躁感毫无预兆地涌上心头。
他伸出手,有些突兀地、甚至算得上笨拙地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仔细地掖好,仿佛这样就能将她与外界的一切伤害隔绝开来,将她包裹得更安全一些。
他的目光下垂,落在了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腕上。
那原本白皙纤细的手腕,此刻却布满了深紫色的淤痕和结痂的伤口,那是特制镣铐留下的残酷印记。
江淮清的眸光骤然变得黯沉。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那只伤痕累累的手腕。
指尖不受控制地、极其轻柔地摩挲着那些刺目的痕迹,仿佛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抚平那些创伤,却只是徒劳地感受到凹凸不平的痂痕和冰冷的温度。
他垂着眼眸,看着她了无生气的样子,看着她身上层层叠叠的伤,一种前所未有的悔意,冰冷而尖锐,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心脏。
他后悔了。
后悔当初为什么非要采取那样极端、酷烈的方式。
后悔为什么没有更早察觉到Gt50背后可能牵扯的复杂背景。
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她第一次露出那种平静到诡异的反抗时,就意识到她或许……真的无法用常规手段征服。
他就这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一言不发,仿佛想从那微弱的脉搏中汲取一点温度,又或是想借此传递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歉意。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夜幕降临。
病房内的仪器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映照着他雕塑般冷硬却写满复杂情绪的侧脸。
他就这样守着,直到深夜。
最终,他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地、极其轻柔地松开了她的手,将那只伤痕累累的手臂小心地放回被子里,仔细地掖好被角。
他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人,眸光深沉如夜,最终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合上。
几乎就在门锁咔哒一声轻响落下的瞬间。
病床上,那原本一直紧闭着的、睫毛上曾挂着泪珠的眼睛,倏地睁开。
那是一双清醒、冰冷、锐利得没有丝毫刚苏醒朦胧感的眼睛。
一声极轻、几乎听不见的嗤笑在空荡的病房里消散,快得仿佛是错觉。
江淮清回到他那间冷硬的办公室,沉重地坐进椅子里。
他双手交叉,用力抵住额头,闭上眼,试图将一整夜的纷乱思绪驱散。
然而,一闭上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的,全是病床上那张苍白到透明的脸,那双紧闭的眼角滑落的泪珠,手腕上刺目的淤痕,以及那只被夹板固定、形状可怖的脚踝……
这些画面反复交织,越来越清晰,甚至仿佛能闻到消毒水混合着极淡血腥的气味。
他猛地睁开眼!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惨白的光晕,更衬得室内寂静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