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疗室的门打开,里面是各种精密而冰冷的医疗仪器,闪烁着不同颜色的指示灯。
空气里的低温让人皮肤不由自主地泛起寒意。
她被小心地转移到中央的手术台上。无影灯亮起,刺目的光线让她微微眯了下眼。
卢米斯医生戴上手套,口罩上的眼神冷静到近乎漠然,他调试着仪器,声音平稳地交代着准备事项。
助手们各自就位,动作麻利地准备着手术器械和药物。
麻醉剂被缓缓推入静脉,一股冰凉的倦意开始顺着血管蔓延。
在她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卢米斯医生那双隔着护目镜、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以及周围那些闪烁着冷光的、精密而无情的仪器。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冷酷地进行着。
意识像是从冰冷的海底缓慢上浮,最先感知到的是弥漫在鼻腔里、过于浓重的消毒水气味,紧接着,是一股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血腥气。
左腿断口处传来被严密包裹后的沉钝闷痛,而右腿脚踝则被一种更加尖锐、却似乎被药物强行压制下去的剧痛所取代,两种不同的痛感交织在一起,提醒着她刚刚经历过什么。
她缓缓睁开眼,视野先是模糊了一瞬,随即聚焦。
不再是那间令人压抑的审讯室,而是回到了那间设施齐全的特殊监护病房。
柔和的灯光取代了刺目的审讯灯,金属墙壁泛着哑光,各种监测仪器安静地工作着,发出规律的低频嗡鸣。
左腿上带着义肢前端特有的安装环。
她的右脚已经被重新处理过,包裹着更新型号的生物凝胶绷带和轻便却坚固的固定支架,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抬高的软垫上。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运作的细微声响。
她的目光在室内缓缓扫过,最后落在靠在门边墙壁上的那个身影上。
江淮清并没有离开。
他依旧穿着那身墨蓝色的将官制服,只是外套的扣子解开了,露出里面挺括的衬衫。
他微微侧着头,闭着眼,眼下有着明显的疲惫阴影,似乎一直守在外面,直到她手术结束被送回才跟进来,并在这里短暂地假寐了片刻。
他站立的姿势依旧带着军人特有的笔挺,但眉宇间那惯常的冷厉和紧绷,似乎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稍稍融化了一丝,染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和…疲惫。
她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
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尖锐嘲讽,也没有刻意表现出来的无辜或懒散,只是一种纯粹的、冷静的观察,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状态。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或者是监测仪器的节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江淮清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她清醒的视线。
四目相对,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他的眼神迅速恢复了清明,那丝疲惫被很好地收敛起来,重新被一种深沉的、复杂的审视所取代。
他站直身体,却没有立刻走近,只是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仿佛在确认她的状态,又像是在重新构筑起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充满张力与对抗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