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瀚海国际”酒店，在夕阳余晖与初上的华灯交织下，如同一座璀璨的水晶宫。宴会厅入口处，安保严密，气氛矜持而疏离。黄亦玫挽着张陆桉的手臂，持着那张邀请函，踏入了这个与她日常办公环境截然不同的世界。

厅内灯光经过精心设计，柔和地聚焦于一件件艺术珍品之上，宾客们低声交谈，衣香鬓影，空气中浮动着名贵香槟、雪茄与艺术本身混合而成的特殊气息。这是一种属于特定圈层的、无形却厚重的壁垒。

黄亦玫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步伐显得从容。她身着那条款式简洁的深蓝色礼服，妆容得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手心因紧张而微微沁出薄汗。这与在公司面对姜总的压力不同，那是在已知规则下的博弈，而这里，是全然陌生的深海，每一步都可能触礁。

“看那边。”张陆桉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平稳。他示意了一下会场内侧。

黄亦玫循着望去，只见腾先生正与一位白发苍苍、身着中式褂衫的老者相谈甚欢，态度颇为恭敬。那位老者，正是张陆桉系里退休的陈老教授，腾先生的好友。老教授本来不打算来最后滕先生亲自派人去把陈老教授接过来了。

“陈教授果然来了。”张陆桉微微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事先与老教授沟通，陈教授一开始并不打算过来，但是滕先生一在邀请并派人来接，老教授也没有办法只能来了。

陈教授注意到他们的到来，尤其是看到张陆桉的身边还有一个人，立刻向身边人致歉，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

“陆桉来了，这位女士是？”陈教授笑着说。

“这是我女朋友友黄亦玫”张陆桉说到，又向黄亦玫说到“亦玫，这位就是陈教授”。黄亦玫向陈教授问好，陈教授也笑着回应着。

“老滕搞这么大场面，我总要来沾沾光嘛。”陈老教授笑声爽朗，拍了拍腾先生的手，随即看向张陆桉，“陆桉现在可是我们系的骨干，学问扎实，对艺术市场也有见解，你们年轻人多聊聊。”他巧妙地为张陆桉铺好了路。

“腾先生，久仰。陈教授常提起您，说您是个大收藏家”张陆桉不卑不亢地与腾先生握手，言辞恰到好处。

“张老师客气，是老陈夸奖。”腾先生笑容和煦，目光随即落在黄亦玫身上。

张陆桉自然地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黄亦玫小姐，她对艺术收藏也很有兴趣。”

“腾先生，您好。”黄亦玫微笑致意，举止落落大方。

因着陈老教授这层关系，腾先生对二人格外热情，亲自作陪，引领他们观赏几件重点藏品，并细致讲解。黄亦玫凝神倾听，在张陆桉与腾先生交谈的间隙，偶尔提出一两个精心准备、切中肯綮的问题，既展示了她的诚意和一定的知识储备，又不过分卖弄。

期间，有好几人来找滕先生，都被腾先生以陪伴好友为由婉拒。黄亦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希望的火苗悄然燃起。

陈老教授毕竟年事已高，略作盘桓便显疲态。腾先生亲自安排人送老师回去，临行前，陈老教授不忘叮嘱：“老腾，陆桉和亦玫都是好孩子，你多关照。”

“放心，我一定招待好。”腾先生郑重应承。

送走老友，腾先生对张陆桉和黄亦玫的态度更为亲近。他引二人至一旁相对安静的休息区坐下，侍者适时送上饮品。

“张老师专攻哪个领域？”腾先生闲聊般问起。

“主要方向是元，明，清的历史，”张陆桉答道，话锋微转，“不过，对腾先生您藏品中涉及的犍陀罗艺术，我也一直心向往之，其希腊化风格与东方宗教精神的融合，堪称文化交流的绝佳范例。”

这个话题显然深得腾先生之心，两人就学术细节探讨起来。黄亦玫在一旁安静聆听，内心对张陆桉的感激更深一层。他不仅带来了入场券，更在用他的学识，为她铺设着通往目标的阶梯。

交谈暂告段落，腾先生目光温和地看向黄亦玫：“黄小姐刚才的见解也很独到，不像泛泛的爱好者。”

黄亦玫心弦一紧，随即坦然迎上腾先生的目光，语气真诚而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腾先生，实不相瞒，今日能得此良机与您交流，除了感谢陈教授和陆桉的引荐，我也存了一份工作上的私心。”

“哦？”腾先生眉梢微挑，并未露愠色，示意她继续。

“我目前供职于青莛公司，是姜雪琼总经理的助理。”黄亦玫清晰陈述，同时从手包中取出自己和姜雪琼的名片，双手奉上，“姜总对您在艺术领域的深厚造诣与独到眼光钦佩已久，常感无缘拜会。她知道我今日有幸前来，特意再三嘱托，务必向您转达她最诚挚的敬意，并冒昧代她请教，不知是否有机会，能当面向您请教一二？”

她言语得体，既点明来意，又将姿态放得足够低，把尊重留给了腾先生和自家老板。

腾先生接过名片，目光在“蓝莛”与“姜雪琼”字样上停留片刻，神色莫测。他未置可否，只是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空气仿佛凝滞。黄亦玫能清晰听到自己鼓点般的心跳，但她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眼神保持着期待与恭敬。

忽然，腾先生放下酒杯，看向黄亦玫，直接问道：“姜总此刻方便吗？”

黄亦玫一怔，瞬间明悟，强压住心头的狂澜：“您是说……”

“若她得空，现在便可过来一叙。”腾先生语气平淡，却如惊雷炸响在黄亦玫耳边，“隔壁有我暂借的一处小会客室，还算清静。”

现在？！这完全超出了她和苏总监预想的所有可能！巨大的惊喜如同浪潮般涌来，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她迅速敛住心神，声音因激动而略显紧绷，但依旧保持条理：“好的！我立刻联系姜总！万分感谢您给予这次宝贵的机会，腾先生！”

她几乎是立刻起身，在征得腾先生颔首后，快步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姜雪琼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下便被接通。

“亦玫？”姜雪琼的声音传来，背景异常安静，显然她一直在等待。

“姜总！”黄亦玫压低声音，语速因兴奋而加快，“腾先生同意见面！他说……如果您现在方便，可以立刻过来，他在酒店有会客室可用！”

电话那端有刹那的静默，随即，姜雪琼冷静果决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犹豫，唯有刀刃出鞘般的锐利：“具体位置发我。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