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依赖导航,只凭着直觉在小城的街巷里穿行。他们走过售卖各种蒙族特色商品、挂着成吉思汗画像和蒙古刀的小店;走过飘出浓郁奶香和肉香的食品铺子;走过喧闹的、充斥着蔬菜水果和日常用品的小市场。
他们像两个好奇的探险家,对一切都充满兴趣。会为一顶工艺精美的蒙古帽驻足良久,讨论着它复杂的纹样可能代表的意义;会蹲在路边,看一个老阿妈用熟练的手法制作奶皮子;会因为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而循着味道找到一家藏在深巷里的、家庭作坊式的奶食店,然后像发现宝藏一样,买上一点新鲜的奶嚼口或者酸酪蛋子,边走边尝。
黄亦玫对那种带着原始发酵气息的、口感醇厚而略带腥气的奶制品接受度很高,张陆桉则要皱着眉头才能咽下一小口,引得她咯咯直笑。
“这才是生活的味道,”她举着那个小纸杯,像举着圣杯,“没有被过度加工和包装过的,土地的味道。”
张陆桉看着她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那让他皱眉的味道,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甜。
他们也会走到城市边缘,看着近在咫尺的、再次变得辽阔起来的草原。与之前驾车穿越时不同,此刻他们是静止的,像是两个被放置在巨大画布边缘的点。他们看着牧人骑着摩托车驱赶羊群归圈,看着夕阳将草甸染成一片温暖的金黄,看着天地间那种亘古不变的、缓慢而有力的节奏。
“我们好像……变成了这里的一部分。”黄亦玫轻声说,感受着晚风拂面。
“不是好像,”张陆桉握住她的手,“是我们允许自己,成为了这里的一部分。”
夜晚,他们有时会在外面找家小馆子解决晚餐,有时则干脆叫外卖回房间。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夜晚的房间变得更加私密和温暖。
他们会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或者只是各自看书、玩手机,但身体某一部分必定是挨着的——她的脚搁在他的腿上,或者他的手臂揽着她的肩。不需要时时刻刻的交流,仅仅是这样物理上的靠近,就能带来巨大的心安。
洗澡也成了一件可以慢悠悠进行的事情。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和隐约的哼歌声,是生活最踏实的声音。
当一切安静下来,两人再次躺回那张承载了他们无数慵懒时光的大床上时,身体是放松的,精神却是一种饱足后的愉悦。
“感觉我们像两个被世界遗忘的人。”黄亦玫在他怀里,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喃喃道。
“不是遗忘,”张陆桉纠正她,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是我们主动选择暂时离开了那个喧嚣的世界。在这里,时间是我们自己的。”
他们回顾着这什么“正事”都没干的一天,却发现记忆里充满了细节——阳光的温度,云朵的形状,奶食的香味,老阿妈脸上的皱纹,彼此相视而笑的瞬间……这些看似无用、无目的的时间碎片,拼凑出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幸福。
在这种极致的“慢”与“空”里,一些在都市繁忙中被忽略的感知力,正在悄然恢复。他们对彼此的气息、体温、微小的情绪变化,都变得异常敏感。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对方是想继续安静还是需要交谈,一个细微的动作便能明白对方是渴了还是冷了。
这种默契,并非来自于刻意的磨合,而是在这共同“虚度”的光阴里,自然生长出的、如同呼吸一般本能的东西。
几天下来,他们皮肤上似乎都浸染了锡林浩特阳光和风的味道,步伐变得更加沉稳,眼神变得更加清澈。这场看似“停滞”的休整,并非旅程的间隔,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深入。它让他们从外在风景的追逐,转向内心世界的梳理与共建。
在这个草原环绕的小城里,在这张躺椅上,在这个房间里,他们用“无所事事”的方式,将彼此的生命,更深、更紧地编织在了一起。时间不再是需要填充的容器,而是他们共同呼吸的空气。而这段被凝固在“琥珀”中的日子,将成为他们未来漫长岁月里,抵御一切喧嚣与疲惫的、最温柔的能量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