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的脑子一片混乱，但他看清了姑娘眼中的恐惧和哀求——那绝不是死人该有的眼神。他哆哆嗦嗦地掏出那部老旧的诺基亚手机，拨打了110。

警车呼啸而至，带走了那个自称叫李雪的女大学生。随着调查深入，一个惊人的阴婚骗局浮出水面。王仙姑所在的团伙专门绑架外地女性，给她们注射一种使人暂时休克的药物，然后当作尸体卖给配阴婚的人家。等“尸体”被埋后，他们再偷偷挖出来，循环利用。李雪是因为药量不足，提前苏醒了过来。

警方顺藤摸瓜，抓获了十多名犯罪嫌疑人。据他们交代，这几年已经“售出”三十多具“女尸”，获利数十万元。

事情水落石出后，赵四却更加沉默了。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儿子的房间里，一坐就是大半天。老伴担心他想不开，劝他出去走走。

“我对不起小满，”赵四喃喃道，“差点给他娶个活人陪葬，造孽啊...”

一周后的傍晚，赵四正在收拾儿子的遗物，准备烧掉一些。当他拿起灵堂上小满的相框时，发现相框背面有些松动。他轻轻一掰，相框的背板掉了下来。

里面除了小满的照片，还有另一张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照片——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靠在小满身边，两人亲密地头挨着头。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与小莹，2007年冬，长白山。”

赵四的手开始发抖。他疯狂地翻找儿子的抽屉，终于在日记本里找到了真相：王小莹，和小满同级不同班，两人偷偷相恋一年多了。因为女孩家里反对，一直没敢公开。小满出事前一周，两人约定考上大学后就向家里摊牌。

但最让赵四震惊的是，警方案件通报里提到的阴婚团伙主犯之一，就叫王小莹——正是照片上的女孩。

赵四只觉得天旋地转。原来儿子心爱的姑娘，竟然成了阴婚骗子的同伙！这怎么可能？他连夜赶到县公安局，要求见见这个王小莹。

审讯室里，女孩面色苍白，眼神躲闪。起初她什么也不肯说，直到赵四拿出那张照片。

“小满...他经常和我提起您，”女孩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他说您表面严厉，其实心软得很，每次打他都不舍得用力...”

女孩哽咽着说出了一切。原来小满出事后，王小莹痛不欲生。她家里穷，母亲重病需要手术，正好阴婚团伙找上她，说只要“扮几次尸体”就能赚好几千块钱。她想着赚够了手术费就收手，没想到越陷越深。

“最后一次，他们说要卖到赵家屯，我没多想就答应了...”女孩泣不成声，“直到看见灵堂上小满的照片，我才知道...才知道是...”

赵四如遭雷击。那天晚上“女尸”睁眼时，分明看向了小满的遗照，当时他只道是偶然，现在想来那眼神中该有多少惊恐与悲伤！

回到家，赵四一夜未眠。第二天，他做了一件震惊全村的事——去公安局为王小莹作保，并拿出全部积蓄赔偿给那些被欺骗的人家。

“孩子犯了错，但罪不至此，”赵四对警察说，“她是我儿子心爱的人，也就是我的闺女。我不能眼看着两个孩子在阴间还不能团圆。”

由于情节轻微且有自首情节，加上赵四的极力争取，王小莹最终被判缓刑。出狱那天，赵四去接她，女孩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后来，赵四正式认王小莹为干女儿，资助她完成了学业。每年清明，两人都会一起去小满墓前祭扫。

白山依旧，黑夜来临时常有风声呜咽。但赵家屯的阴婚习俗却渐渐消失了，人们都说，活人的情谊比死人的规矩更重要——这是赵四用一场匪夷所思的经历教会大家的道理。

而小满的遗照至今还摆在赵家堂屋，相框已经修好，只是再也没人敢把它轻易拆开。有人说在风大的夜晚，能听见照片里传来轻轻的叹息声，不知是小满终于安心，还是在为未尽的缘分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