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东北,刚开春就遇上倒春寒。老梁缩在柜台后面,听着窗外风声像哭丧的寡妇,呜呜咽咽。他那间“承古斋”古董店蜷在沈阳一条老街上,生意比门外那棵老槐树还萧条。
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股冷风和一个裹着破军大衣的干瘦男人。那人怀里紧紧搂着个布包,眼神飘忽,嘴唇发紫,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收东西不?”男人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铁锈。
老梁眯着眼打量来人。他六十有三,在这行当摸爬滚打四十多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这人不像收藏家,不像盗墓的,倒像是个走投无路的。
“得先看看是什么。”老梁不动声色。
男人哆嗦着解开布包,一层又一层,最后露出一尊木雕。
老梁一见那木雕,心里咯噔一下。那玩意儿约莫一尺高,通体漆黑,造型狰狞——三头六臂,每张脸都扭曲异常,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六只手中各持不同物件,有骷髅、有蛇、有断剑,最诡异的是中间两只手捧着一颗人心,雕得栩栩如生,连血管都清晰可见。
“哪儿来的?”老梁问,眼睛没离开木雕。
“祖、祖上传的。”男人眼神闪烁,“家里急着用钱,您看着给个价。”
老梁拿起放大镜仔细端详。木料是槐木,老槐木,少说也有二三百年。雕工精湛得吓人,每一刀都透着邪气。更让他不安的是,木雕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像是从坟地里带出来的。
“五百。”老梁放下放大镜,故意压价试探。
“啥?这可是老物件!”男人急了。
“槐木不值钱,造型又怪,摆店里半年也卖不出去。”老梁摆摆手,“最多八百,不卖拿走。”
男人咬咬牙,最终还是点头了。拿钱时,老梁注意到他右手缺了两根手指。
钱货两清,男人如释重负,转身就走,快到门口时却又停下,回头说了一句:“晚上最好拿布盖着它。”
老梁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意思,人已经消失在风雪中。
那天晚上,老梁第一次把木雕留在店里。他本不信邪,没听那男人的话,就这么把木雕摆在博古架最显眼的位置。
半夜,他被一连串脆响惊醒。赶到店里时,地上散落着他最心爱的那件乾隆粉彩瓶的碎片。起初他以为进了贼,可门窗完好,报警器也没响。查看监控,只拍到一片雪花。
第二天,相似的事情又发生了——一对明代青花碗莫名其妙裂开,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边缘留着锯齿状的痕迹。
老梁开始怀疑那尊木雕。第三天晚上,他特意在隐蔽处安装了第二个摄像头,对准博古架。
第四天清晨,他颤抖着打开监控录像。
凌晨2点17分,木雕的头部缓缓转动,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直视摄像头,嘴角竟微微上翘。
2点34分,它的一只手开始移动,手中的小蛇扭动起来,像是活了一般。
3点01分,最恐怖的一幕出现了——木雕悄然从架上滑落,却不是掉在地上,而是像有个隐形人拿着它,在店内缓慢移动。它停在一件唐三彩马前,那马头竟然被“啃”掉了一半。
老梁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衬衫。
那晚,他做了个梦。梦里木雕活了过来,三张嘴同时开合,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饿啊,饿啊...”它趴在满架古董上,像条饿狼啃食猎物,每吃一件,身形就长大一分。最后,它转向老梁,六只手齐齐伸来...
老梁惊醒,胸口剧烈起伏。窗外天刚蒙蒙亮,他下定决心,必须找人看看这邪门东西。
他想起了一个人——毛师傅,浑河边上的老船夫,也是这一带最有名的“明白人”。毛师傅八十多了,经历过不少邪乎事。
找到毛师傅时,老人正坐在浑河岸边补渔网。听老梁说完来龙去脉,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
“领我去看看。”毛师傅放下手中的活儿。
到了店里,毛师傅一见那木雕,脸色骤变,连退三步。
“快!拿黑狗血来!”他声音发颤。
老梁赶紧从隔壁饭店讨来一碗黑狗血。毛师傅却不让直接泼,而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点燃,灰烬混入血中,口中念念有词:
“槐木者,鬼木也。坟场之槐,更聚阴煞。这木雕用的是百年坟场槐木,雕的怕是‘五通神’的邪身,里头附了不止一个恶灵啊!”
“五通神?”老梁不解。
“说是神,实则是妖邪之物,专司淫邪、灾祸。”毛师傅面色凝重,“你看它三头六臂,各持凶器,这是用邪法炼过的‘镇物’,不是寻常人家该有的。原先的主人是不是缺了两根手指?”
老梁一惊,连忙点头。
“那就是了,供养这邪物的,必付出代价。他急于脱手,是转嫁灾祸于你啊!”
老梁脊背发凉:“那现在怎么办?”
毛师傅长叹一声:“难啊!这东西已成气候,硬毁必遭反噬。我道行不够,得请我师兄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