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法子送不走了。它已认准了你这地方,认准了你这个人。”老道沉吟片刻,“需以至阳至烈之物,破其‘灵窍’,也就是它那双眼。让它‘瞎’个彻底,断了它吸纳财气的根。”
“至阳至烈之物?”
“上好的辰州朱砂,混以三年以上的公鸡冠血,午时三刻,阳气最盛之时,点入它的眼窝。切记,下手要快,要狠,心中不能有丝毫犹豫和贪恋!点破之后,立刻用红布包裹,深埋于南山向阳的松树下。或许……可解。”
老道说完,拂袖而去,不肯收一分钱,只说化解此劫,看老金自己的造化。
老金不敢怠慢,费了牛劲寻来道地朱砂和纯正的公鸡冠血。日子选在农历十五,一天中阳气最旺的午时三刻。
那天,天气晴好,阳光刺眼。老金却觉得店里比往日更加阴冷。他关紧店门,挂上“歇业”的牌子。手里端着那个调和了鸡血的小碟,鲜红的朱砂如同凝固的血。那尊貔貅石像在阳光下泛着青幽的光,那双空洞的眼窝,仿佛两个漩涡,要把他吸进去。
他心跳如鼓,手抖得厉害。靠近石像时,那股子阴寒之气更重了,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低沉的吞咽声,带着威胁的意味。他想起了这些日子来的提心吊胆,想起了只进不出的怪圈,想起了自己日渐衰败的身体和心神。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着他的心脏。
但与此同时,一股压抑已久的愤怒和不甘也涌了上来。他一个堂堂正正开店的人,凭什么被这石头疙瘩摆布?凭什么它要吞掉自己的血汗钱,困住自己的运道?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摒弃脑中的杂念,回想老道的叮嘱——“不能有丝毫犹豫和贪恋”!他咬破一点舌尖,剧痛让他精神一振,集中了全部精神。
午时三刻到!
老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用中指蘸饱那粘稠猩红的朱砂鸡血,运足了力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点向貔貅石像的左眼窝!
“噗!”一声轻微的,像是戳破了一层无形隔膜的声响。
几乎在同时,那石像仿佛发出了一声极其尖锐、非人非兽的嘶鸣,直刺耳膜!老金感到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从指尖传来,整条胳膊都麻了。但他没有停顿,紧接着又是一指,点向右眼窝!
“噗!”
第二声轻响过后,那尖锐的嘶鸣戛然而止。石像周身似乎有淡淡的黑气逸散开来,随即在阳光下消散无踪。店里那股盘踞已久的阴冷气息,仿佛冰雪消融,骤然回暖了许多。
老金瘫坐在地上,大汗淋漓,像是刚跑完百里山路,虚脱了一般。他再看那貔貅,依旧蹲在那里,但那双被朱砂点红的眼窝,不再显得空洞诡异,反而像是两个难看的伤疤,失去了之前那种摄人心魄的邪性。
他不敢耽搁,按照吩咐,用早已备好的红布将石像层层包裹,当天下午就上了南山,找了个向阳的山坡,在一棵挺拔的老松树下,挖了深坑,将它埋了进去。填上最后一抔土,老金觉得心头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也终于落了地。
自那以后,“聚宝斋”的生意渐渐恢复了正常,有进有出,虽然不再有那诡异的“繁荣”,但账目清晰,老金的心也踏实了。他个人的运气也慢慢好转,身体轻快了,睡觉也安稳了。
那尊吞财的貔貅,成了老金心底一段不愿轻易触碰的秘事。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听到窗外风声呼啸时,他还会想起那个雨夜,那个神秘的汉子,和那双曾经贪婪、最终被朱砂点破的石头眼睛。他明白了,这世上有些东西,沾不得,有些便宜,贪不得。尤其是那些来历不明,带着邪性、只吞不吐的“宝贝”,无论是物件,还是人心里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