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修半天,毫无故障,可机器就是点不着火。工人们窃窃私语,说这是树精作祟。老马心头蒙上一层阴影,却还是嘴硬:“巧合罢了!”
当夜,老马又梦见那绿衣女子。这次她站在老柳树下,背后是一片模糊的村落景象。
“光绪二十六年,大旱,吾以身引雷祈雨,救此一方百姓。”女子声音悲戚,“日寇来时,吾以迷雾护数十乡亲躲过屠杀...如今太平盛世,反倒容不下吾这一把老骨头么?”
老马惊醒,心跳如鼓。他披衣出门,夜风中老柳树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百年沧桑。
第二天,老马去了开发区档案室,查到了一段记载:光绪二十六年,此地确有大旱,后突发雷雨,解了旱情;日据时期,也确有小队日军在此神秘失踪。他又走访了附近养老院的一位九旬老人。
“那棵柳树啊,”老人颤巍巍地说,“我太爷爷那辈就在了。说是清朝嘉庆年间就长在那儿,救过不少人命。大跃进那年,有人要砍它炼钢,结果一斧头下去,树流血了,那人回家就发了高烧,三天后才退。”
老马回到工地,独自站在老柳树下。他伸手抚摸粗糙的树皮,忽然觉得这棵树不像是什么妖邪,反倒像个慈祥的老人,守护着这片土地。
当晚,他第三次梦见绿衣女子。这次她没有哭泣,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有说不尽的沧桑。
“明天...我不砍你了。”老马在梦中说。
女子微微点头,身影渐渐消散。
次日一早,开发区领导亲临工地,质问为何进度停滞。老马顶着压力,第一次违抗了命令。
“这树,不能砍。”他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马保田,你疯了?这是规划好的!”
老马深吸一口气:“要砍这树,先把我撤了。”
他连夜重新设计方案,将老柳树作为中心,规划成一个小公园。为此,他不得不调整整个道路系统和建筑布局,增加了不少成本。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连跟他最久的小马也私下说:“头儿是不是中邪了?”
奇怪的是,修改后的方案报上去,竟然很快获批。更神奇的是,施工开始出奇顺利,原本预计会遇到的难题都迎刃而解,雨季提前结束,材料运输畅通无阻,连工人们的小伤小病都少了许多。
一天深夜,老马巡查工地,看见老柳树下似乎有个绿影闪过。他走近,发现树根处有一枚古朴的铜钱,像是前清物件。他小心收起来,第二天就有人主动送来一批急需的建筑材料,价格低得不可思议。
工程提前两个月完工,质量评优。竣工验收那天,老马独自来到老柳树下。盛夏傍晚,凉风习习,他仿佛听见树在轻轻哼唱着古老的歌谣。
“谢谢你。”他低声说,伸手抚摸树干,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浅疤。
一阵微风拂过,柳条轻轻拂过他的肩膀,如女子温柔的手。
此后数年,老马每次路过那片开发区,都会去看望那棵老柳树。它依然伫立在那里,枝条越发茂盛,树下成了老人下棋、孩童玩耍的好去处。
2018年冬,老马重病住院,弥留之际,他看见窗外站着一个绿衣女子,对他微笑颔首。第二天清晨,护士发现他安详离世,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
而那棵老柳树,至今仍在长春开发区屹立不倒,每逢初夏,总是绿得最早,也最是茂盛。当地人说,那是树的精灵在守护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那些懂得敬畏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