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一声尖锐的长鸣划破晨雾,将蜷缩在警车后座半睡半醒的祝金令彻底惊醒。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窗外天已蒙蒙亮,昨夜的雨水在山路上积成一片片暗黑色的水洼,潮湿的寒气顺着车窗缝隙钻进来,带着泥土的腥气。
转头望去,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停靠在路边,铁文萍推开车门下车,身后跟着三个扛着工具箱的修理工——修理厂的救援车早已停在不远处,工人们正麻利地卸着设备,目光直勾勾地投向抛锚的警车。
她怎么又来了?还擅自带了修理工。
祝金令看着铁文萍那张写满晦气的脸,心里瞬间明了:昨晚她气冲冲地冲去国道追查,多半是白忙活一场。这会儿罗鸿说不定还在绕远路,而李明刚那边,应该已经开始传唤马一朋了。
他推开车门下车,踩着湿漉漉的路面慢慢走向铁文萍,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叹息:“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原本还想着天亮后给妹妹祝金灵打电话,让她帮忙联系修理工,没想到铁文萍倒先一步办妥,省去了他不少麻烦。
祝金令靠在警车引擎盖上,眼神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茫,静静等着她开口。
铁文萍却没应声,转身绕到黑色轿车后排,拎出一个打包好的早点袋,面无表情地递了过来。
“文萍,有什么想法你就提,我们可以商量。”
祝金令笑着摇摇头,接过早点时指尖触到袋子的温热,心里掠过一丝意外。
可铁文萍依旧没接话,转身坐回车内,“砰”地一声关上了朝向他的车门,把车窗摇了起来,玻璃上凝结的水珠模糊了她的侧脸。
祝金令望着紧闭的车窗,心里犯起嘀咕:她到底在琢磨什么?是不满昨晚的行动,还是对城区中队的行事作风有意见?
看她这架势,怕是心里已经有了天大的想法,说不定早就给大队长王富康打了小报告。
算了,先填肚子再说。
祝金令端着早点走到路边,一边吸溜着热气腾腾的米线,一边看着修理工们检查警车轮胎——两个巨大的铁夹子还卡在轮毂上,齿刃上沾着泥土和锈迹,透着森冷的寒意。
“师傅,你们见过这种夹子吗?铜街哪里能打出来这种东西?”
他指着铁夹子问道。
领头的修理工放下扳手,拿起一个铁夹子翻来覆去地研究,眉头拧成一团:“没见过这么大的,看着不像是市面上卖的,说不定是私人自己锻打的。”
就在这时,两声短促的喇叭声响起。祝金令循声看去,铁文萍降下了车窗,虽然她没有回头,但那明显是在示意他过去。
他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后排,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解释昨晚的一切。但他没有先开口,只是沉默着,等待铁文萍先抛出问题。
可等来的不是质问,而是又两声喇叭,紧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带着怒火的鸣笛——祝金令能感觉到座椅都在跟着震动,铁文萍这是真的生气了。
“项标!”
铁文萍猛地按着喇叭,厉声喝道,话音未落便推开车门下车。
祝金令连忙跟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辆摩托车正冲破晨雾迎面驶来,骑车人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喇叭声惊得一哆嗦,双手死死攥着车把,在湿滑的路边慌乱地拧着刹车,车轮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吱呀”声。
那骑车人,正是项标。
他披着一件半旧的雨衣,雨帽歪斜地扣在头上,背后挎着一个竹编小篮子,脚上套着高筒水鞋,裤脚沾满泥点,摩托车后座还绑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镰刀,车把上挂着的塑料袋里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
祝金令瞬间绷紧了神经,下意识地往铁文萍身后挪了半步,目光如鹰隼般锁定项标。而项标稳住摩托车的瞬间,也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四目相交的刹那,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晨雾中的湿气都像是结成了冰。
项标的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迅速被警惕取代,嘴角那抹惯有的笑意僵在脸上,透着几分故作镇定的僵硬;祝金令则死死盯着他,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一丝破绽,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带着无声的试探与戒备,仿佛下一秒就会撕破脸皮。
路边的修理工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又警惕地看着这僵持的一幕。只有远处山林传来几声稀疏的鸟鸣,更衬得现场寂静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