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上的温度和力量,他胸膛的坚硬与热度,还有那紧贴着她的、不容忽视的……这些都像烙印般刻在她的感官里。
疲惫感混合着复杂的情绪再次袭来,在这片由羞耻构筑的黑暗堡垒中。
拓跋玉的意识竟又渐渐模糊,沉甸甸的眼皮合上,呼吸也慢慢变得均匀悠长——她竟又这样羞恼交加地睡了过去!
白战看着床上那团骤然隆起、还在微微起伏的“锦被山包”,先是一愣,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宠溺和笑意从心底涌起,瞬间冲淡了方才那几乎焚身的欲望。
这小女人,点火的本事一流,跑路和“装死”的本事更是登峰造极。
“呵……”一声低沉醇厚、带着浓浓无奈与纵容的笑声从男人喉间溢出,在寂静的晨光中格外清晰。
他眼中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情欲暗火,此刻却被更浓的温柔和怜爱覆盖。
他坐到床边,隔着锦被,像拍抚一个闹脾气的小娃娃般,轻轻拍着那“小山包”。
“乖乖……”白战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依旧带着晨起的微哑和一种能让人骨头酥软的温柔,“快出来,别闷坏了。为夫知错了,不该惹恼了娘子。”
虽是哄劝,语气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见“小山包”毫无动静,连起伏都变得规律平稳,白战心中了然。
他无奈地摇头,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小心翼翼地将被子一角掀开一条缝隙,果然看见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再次陷入安恬的睡眠。
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垂下,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红晕未褪,樱唇微嘟,仿佛还在生着闷气,却又睡得毫无防备,像个纯净无瑕的婴孩。
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偷袭”与羞窘,好像只是他的一场绮梦。
所有的躁动在这一刻彻底平息,只余一腔几乎要溢出来的、化不开的柔情。
白战俯身,这次只是极轻、极快地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再次印下一吻,如同盖下一个无声的封印。
随即,他不再犹豫,利落地起身。室内的光线已转为明亮的金白色。
他走到巨大的黄花梨木雕花立柜前,无声地打开柜门。柜内衣物分门别类,整齐得如军阵。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日常的锦袍常服,精准地落在一件悬挂在深处的道袍上。
这是一件天青色的云锦道袍,色泽恰似雨后最澄澈的天空。
袍身没有任何繁复的绣纹,只有领口、袖缘和下摆处,用同色系但更深沉的丝线,以极其精湛的针法,暗绣着连绵不绝的流云纹。
云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仿佛真的有云气在衣料间流动。触手冰凉柔滑,却又带着一种内敛的韧性与厚重感。
这是蓬莱岛内门弟子,尤其是陆吾老祖座下亲传的身份象征,非重大场合不穿。
白战的神情变得庄重肃穆。指尖触及冰凉的天青云锦时,晨光正切开雕花槅扇的菱纹。
那道自东方云层裂开的浅金,此刻已熔作流火,泼溅在立柜的螭龙铜钮上。
将道袍暗绣的流云纹映得活了过来——银线在衣襟游走如惊蛟破浪,玄纹于广袖翻涌似宿雾归山。
他褪下微潮的中衣,精赤的上身在清寒空气中腾起薄薄白汽,铜色肌理间昨夜妻子指甲无意划过的红痕犹在,随肩胛开合若隐若现。
道袍内衬的雪蚕丝贴上脊背时,他喉间溢出极轻的喟叹。
这料子乃蓬莱尚衣阁绣娘采月华所织,看似轻若无物,实则寒暑不侵。
左衽交叠时领口霜玉扣滑过喉结,凉意直透灵台,将拓跋玉残留在他唇齿间的蜜香、掌心下的雪色肌肤、锦被里的暖腻,尽数镇入丹田深处。
指尖抚平腰间褶皱时,流云纹在曦光中骤然浮现北斗阵图——此乃陆吾老祖亲赐的护法星轨。
束玄犀革带时,锁骨处一点细微刺痒令他垂眸。原是拓跋玉情动时咬出的齿痕结了血痂,朱砂痣般烙在麦色肌肤上。
昨夜她蜷在怀中嘟囔“小冤家踢得心慌”的模样忽现眼前,腹中胎儿此刻似有感应,隔着锦帐传来微弱胎动。
他抚过齿痕低语:“安分些,莫累坏你娘。”道袍广袖却无风自动,袖里掐着的定神诀已泄了心绪。
青铜菱花镜中,着道袍的身影端肃如镇山石,镜底却倒映着拔步床榻:锦被堆里探出的纤足踝骨玲珑,足心一点胭脂痣恰似昨夜他吻过的位置。
当镜台玉簪触及发冠的刹那,神识骤然割裂——问道台符文翻涌的演武场与妻子汗湿鬓角黏着的碎发,在灵台激烈交兵。
玄色登云靴踏上青砖时,昨夜炭盆余烬在角落发出最后星火。
他袖中弹出半粒丹丸,灰白死灰骤然复燃成三昧真火,卧房内,温度骤升却又被道袍吸纳一半。
这“纳炎袍”乃师父赐予镇守试炼场的法器,此刻暖流顺经脉游走,如地脉熔金钻入百骸。
那“纳炎袍”所纳三昧真火,正沿足少阴肾经焚灼而上,过涌泉、穿太溪,至腰俞穴时骤然兵分两路:一路化青龙昂首,冲开督脉玉枕关;一路作玄龟潜渊,沉入任脉关元海。
白战齿间倏然迸出半声闷哼,脊骨节节铮鸣如剑匣初开。
他阖眼调息,用戍边时练就的吐纳术导引周身燥热。
深纳清气入肺腑,缓释郁浊出胸臆,三巡往复间,奔涌的血潮终归平寂,唯余额际细密汗珠。
探指入袖取帕——素绢上妻子绣的比翼鸟歪着颈子。
食指与拇指拈着帕角轻抬,素绢边缘触上右侧太阳穴的刹那,汗珠在晨光里凝作碎钻。
手腕悬停如执笔舔墨,帕面顺着青筋微凸的颞部缓移半寸——恰似拂拭佩剑霜刃的力道:轻得怕惊落晨露,稳得不留半分水痕。
汗渍被蚕食般吸入经纬,唯余肌肤上一道凉润的湿迹,蜿蜒如剑鞘上消失的露痕。
素帕凌空抖开对折,挺括折痕压上眉间深皱。中指腹隔着绢布轻抵“川”字纹,力道仿若昨夜为孕妻拭泪,此刻帕心棉絮吸尽眉间汗泾,褶皱竟似被熨平三寸。
三折返璞成方,汗咸与茉莉香在层叠间氤氲交融。藏入袖袋时帕缘擦过粗布内衬,发出沙沙轻响,似春蚕啮桑。
茉莉头油香从夹层渗出,混着男性汗液的微咸,沉入衣衽深处酿成暧昧暖意。收帕入袋的郑重,恰似封存机密战报入铜匣。
晨光如金,穿透涤尘居鲛绡纱幔,温柔地漫过紫檀拔步床的雕花围栏,最终停驻在拓跋玉沉睡的面容上。
她浓密的长睫如蝶翼般轻颤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明澈的眼眸初时带着朦胧水雾。
待看清守在床畔那熟悉如山岳的身影时,立刻漾开温软笑意,下意识地,双手带着母性的温柔本能,轻轻覆盖在高隆的腹顶。
“醒了?”白战几乎是屏着呼吸,在小女人睁眼的瞬间便已察觉。
他一步跨至榻前,高大的身影带着暖意与安稳的气息倾覆下来。
俯身时,动作是千锤百炼后的小心翼翼,一手稳稳托住她因有孕而格外沉重的腰背。
一手穿过她颈后,如同捧起最易碎的琉璃,缓慢而沉稳地将她扶坐起来。
锦衾无声滑落,露出她淡粉的寝衣下浑圆的腹部曲线。
“夫君,”她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笑意却甜,“这小家伙,闹得欢腾,倒把我早早踢醒了。”
拓跋玉抚着腹侧,那里正微微鼓起一小块,似顽皮的回应。
白战眼底的紧张瞬间化作春水般的柔软。随即取过一旁衣架上的衣物,那是一件精心裁制的云锦高腰襦裙。
里层是吸汗透气的素云缎,中层絮着轻暖的灵蚕丝绵,外罩天青色素锦,银线绣就的流云纹在衣襟袖口蜿蜒,飘逸又包容。
白战展开宽大的内衬,小心轻柔地为妻子套上,预留足够的空间。
再覆上夹棉中衣,最后是外层锦裙,他的指尖带着融融暖意。
耐心地抚平每一处褶皱,系好每一粒圆润的珍珠盘扣,动作间满是对腹中骨血的无声呵护。
随后他单膝跪于脚踏,捧起她微肿的玉足。拿起一双内衬厚厚雪貂绒、针脚细密柔软的云纹棉袜,如同捧起即将破土的嫩芽,轻柔地为她套上,仔细拉抻至舒适。
榻前的青砖地面上摆放着一双特制的软底鹿皮靴,靴口宽松,靴底嵌着温润的暖玉片,散发恒定暖意。
白战托稳她的脚踝,稳稳送入靴中。
拓跋玉垂眸,看着男人低首时专注的侧脸轮廓,心中暖流与轻微的酸胀交织,丝丝缕缕,缠绕着爱与期待。
白战拿起那件雪白无瑕、灵气氤氲的极品雪狐裘轻轻覆上她的肩头,宽大的裘衣温柔地将她与腹中的小生命一同拥住。
再仔细系好冰蚕丝带,确认她周身再无一丝缝隙让寒气侵入,这才伸出双臂,一手稳稳托住她的腰背,一手稳稳穿过拓跋玉的膝弯,像似捧起一个承载着未来的玉瓶,将她稳稳抱起。
他的怀抱是移动的堡垒,是安心之所。拓跋玉环住他的颈项,脸颊依偎着他坚实的胸膛,感受着那沉稳心跳与腹中胎动的奇妙共鸣。
白战抱着她,步履沉稳如丈量过大地,穿过屏风,步入净室。
净室一尘不染,寒气自中央巨大的寒玉池氤氲。白战将她小心置于铺着厚厚绒垫的矮凳上,让她脊背能舒适地倚靠在自己腿侧。
“净面,润一润就好。”他低语,指间蓝芒倏闪,细小的符文悄然沉入玉石台面那盆冷冽的泉水中。
水面白气袅袅升腾,温度顷刻变得温润宜人。他挽袖,取过云锦软巾浸透温水,拧至半干。
一手轻柔托起妻子的下颌,一手持着温热的软巾,动作如羽毛拂过初绽的莲瓣。
从光洁的额,到微闭的双眼,挺秀的鼻梁,瘦削却韵味十足的脸颊,轻柔滑过。
他避开那自然红润的唇,目光专注地描摹她的轮廓,每一次擦拭都饱含珍重——对妻子,亦对那即将到来的新生命。
拓跋玉闭目感受,唇边噙着宁静的笑意,腹中小家伙仿佛也在这份温柔中安静下来。
软巾所及,暖意沁肤。净面毕,他又为她细细擦拭双手,连指缝亦不遗漏,最后用干软巾印干水痕。
半柱香的光景在静谧流淌,只有水声与呼吸交织。白战凝视妻子虽见瘦削却精神尚好的面庞,再次将她稳稳抱起,离开净室。
外间,侍女浮春早已静候门边。她身旁的食盒被层层保温符文包裹,一旁玉壶中温热的琥珀色蜂蜜水漾着柔光。
见主人出来,浮春无声行礼,利落地提起食盒玉壶,紧随其后。
庭院晨风微凉,带着草木清气。侍卫楚言身姿如松,按刀肃立。
少年白念玉一身利落劲装,背着小剑,看到父母出来,清亮的眸子瞬间被点亮。
少年快步上前,目光在母亲隆起的腹部飞快掠过,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好奇与即将为人兄长的兴奋:“爹,娘亲!”
“嗯。”白战颔首,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三人,神情肃然中蕴着不易察觉的温情,“时辰至,启程。”
众人立刻行动,穿庭出院。门外,朝霞已将云海燃成熔金。
白战不再迟疑。心念动处,一声清越龙吟破空!
幽蓝流光自他腰间激射而出,悬停于前——断潮古剑显形,剑身流淌着深海般的墨蓝光晕,隐隐有万顷潮音回荡,磅礴的灵力令空气微澜。
白战抱着拓跋玉率先踏上宽阔剑身,稳如磐石。浮春、楚言、白念玉迅速跟上。
浮春在剑尾跪坐护好食盒水壶,楚言护住少年侧翼。
白念玉站在父亲身后,望着脚下神兵与飞速倒退的云海山峦,小脸激动得发红。
“起!”白战沉声令下。
断潮剑爆发出更清越的嗡鸣,幽蓝光罩瞬间升起,坚韧柔和,隔绝了高天罡风。
剑身如深蓝流星,骤然撕裂长空,朝着百里外那霞光万道、钟声悠远的宏伟所在——问道台,疾驰而去!
罡风在护罩外呼啸奔流,卷动云絮如怒海,山川在下方急速流转成斑斓长卷。
白战屹立剑首,身形在极速中纹丝不动。
拓跋玉被暖裘与他的怀抱双重包裹,头靠着他心跳最响处,一手轻柔覆在腹顶,感受着新生命在飞行微颤中的安稳。
远方,问道台巨大的轮廓在霞光中逐渐清晰,肃穆庄严。
他肩担宗门重任,她怀藏龙族新望。断潮古剑承载着这双份的郑重与期待,在浩浩长天划出一道炽热轨迹,直指那汇聚着无数目光与未来的天途起点。
断潮古剑发出一声悠长低沉的嗡鸣,如同深海巨鲸收束了磅礴的力量。
幽蓝色的剑光稳稳沉降,剑尖精准地轻触在问道台那历经千年风霜、光洁如镜的青冥玉石板上。
竟未激起一丝尘埃,唯有一圈极淡的寒霜涟漪无声扩散,瞬间又被台上流转的浓郁灵气消融。
剑身光罩悄然散去,晨风裹挟着高台特有的清冽与肃穆气息扑面而来,其中更混杂着无数年轻修士屏息凝神的紧张与期待。
白战抱着拓跋玉率先踏下宽阔的剑身,步履沉稳如山岳初定。
他怀中的妻子,裹在雪白的狐裘里,高隆的孕腹在裘衣下勾勒出浑圆的轮廓,脸颊在清冷晨光中带着一丝被暖意熏染后的浅浅红晕。
浮春、楚言与少年白念玉紧随其后,无声立于主人身后,如同最忠诚的影子。
就在白战低头,薄唇微启,那句尚未完全问出口时的:“饿不饿?渴不渴?”
“龙隐!”
一声饱含急切与如释重负的呼唤破空而至,打断了他对妻子的温语。
高台主位之上,掌门蓝鹤唳早已按捺不住,霍然起身!
他一身靛蓝道袍无风自动,身形竟真如一道撕裂晨雾的疾风,话音未落,人已带着一股无形的气旋卷至白战与拓跋玉眼前。
他那张素来威严的脸上此刻强行挤出一抹笑意,嘴角的弧度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眼神灼灼地盯着白战:
“你可算到了!这问道台上的钟杵都快被敲出火花了!千头万绪,万事俱备,就只欠你这东风——等着你来设下这第三关的紧要关卡!”
高台两侧,数道目光齐刷刷聚焦而来。端坐的三位师叔——玄露子道袍素净,面容清癯,捻着长须的手停在半空。
云崖子宽袍大袖,眉头微蹙,目光在蓝鹤唳与白战之间逡巡。
风鸣子则腰背挺直如剑,眼中精光一闪,带着审视。
紧挨着风鸣子下首的位置空着,而空位旁坐着的,正是白战的师弟重阳子。
这位师弟面容俊朗,此刻也随着掌门的话语微微颔首,脸上带着几分理解的笑意。
眼神却飞快地扫过师兄臂弯中安然无恙的拓跋玉,以及那不容忽视的孕腹,一丝关切悄然滑过眼底。
然而,白战仿佛根本未曾听见那响彻高台的急切催促,也未曾感受到那数道汇聚的、含义各异的目光。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只淡淡掠过蓝鹤唳那张堆笑的脸,脚下步伐没有丝毫停顿,身形一错。
竟然径直绕开了挡在身前的掌门师伯,旁若无人地朝着重阳子身旁那张空置的玄玉座走去。那姿态,闲适得如同漫步自家庭院。
行至座前,他并未如昨日那般将妻子安放在旁边的客座。
只见他动作流畅而自然,一手依旧稳稳托着拓跋玉的腰背,一手扶着她的腿弯,自己先在那宽大的主位坐定。
随即无比熟稔地调整了拓跋玉的坐姿,让她能舒适地侧倚在自己怀中,孕腹的重量得以倚靠在他坚实的臂膀和胸膛之间,一只脚还体贴地踏在座前的脚踏上。
狐裘柔软的绒毛衬着她丰腴的脸颊,拓跋玉在他怀里微微挪动了一下,找了个更惬意的角度,仿佛周遭的肃杀与焦灼都与她隔着一层温暖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