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祈咳得弓起了背,清瘦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咳出来一般。
秋暮朝被他这副模样吓坏了,连忙上前扶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试图帮他顺气,“你怎么会咳成这样,是着凉了吗?”
容祈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了咳嗽,他靠在床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不是……”
他虚弱抬起手,指向自己的枕头,“不知是谁,把芦苇放进了我的枕头底下,我昨晚入睡时没有发现,今日醒来便觉呼吸困难,喉咙奇痒无比……”
秋暮朝心中一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发现那素色枕头底下,果然有几截毛茸茸的芦苇花絮。
她顿时明白了什么。
容祈的母亲身体不好,怀他的时候又遭了罪,导致容祈打从娘胎里就落下了咳疾的病根。
他闻不得任何刺激性的气味,尤其是花粉、烟尘,还有芦苇花絮,这些东西会严重诱发他的咳疾,甚至危及性命。
“不行!”秋暮朝立刻说道,“我们都不会医理,你得赶快下山看大夫!”
她将容祈从床上扶起来,“再咳下去,你的肺都要咳出来了!”
容祈苦笑了一下,“小朝,我……”
“别说了!”秋暮朝知道他想说什么,立刻打断他,眼神有些躲闪,“你快联系你的小厮,让他们备马车送你下山!”
容祈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我怎么觉得,我突发恶疾,你倒像很想赶我走的样子。”
秋暮朝正色道,“别胡说,严寒会让你病情加重,你这条命还想不想要了?赶快下山去。”
容祈只得从怀中取出判官笔,以指尖为砚,凭空在空气中画下了一道繁复的符文。
墨色的符文在空中微微一闪,便化作一道流光,倏然消失不见。
秋暮朝扶着他躺好,又为他盖上了被子。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浮光寺外便传来了车轮碾过雪地的“咯吱”声。
很快,两个穿着厚实棉袄的小厮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少主您怎么样了!”
两人一见容祈那苍白如纸的脸色,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脚麻利地将他从床上扶起,用厚厚的狐裘斗篷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秋暮朝跟在后面,将他们一路送到寺庙门口。
容祈被小厮搀扶着,艰难地回头看向她。
风雪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丝,衬得他那张温润的脸愈发病弱,“小朝,我昨晚同你说的事情,你好好想一想。下次我再来的时候,希望能听到你的答复。”
他的目光灼热而执着,仿佛要将秋暮朝的心都烫出一个洞来。
秋暮朝心中一乱,避开了他的视线,“你先养好身子再说吧。”
容祈还想说什么,可喉咙里又是一阵痒,引得他再次剧烈咳嗽起来。
小厮见状,不敢再让他多待,连忙将他扶上了马车。
车帘落下前,容祈视线依旧凝在秋暮朝身上,满含不舍和缱绻。
一个不知从哪来得石子突然打在了马的后腿上。
马受了惊,前蹄高高扬起,随即发疯似的朝山下狂奔而去。
马车剧烈颠簸起来,车厢里传来容祈更加痛苦的咳嗽声和小厮惊慌失措的呼喊,“小心些!”
秋暮对着那绝尘而去的马车背影喊了句,“一路顺风啊!”
风雪很快便将马车卷起的烟尘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