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万泽原染成一片更加神秘而危险的领域。青玉舟关闭了所有灵光,如同幽灵般在低空悄无声息地滑行,全靠林风强大的神识和吴铭对舆图与星位的记忆指引方向。下方,沼泽蒸腾起的瘴气与夜雾混合,形成浓稠的灰白色帷幕,遮蔽视线,也隐藏了行踪。
自雾泽妖市那场意外的冲突后,气氛愈发紧绷。澜月宗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必须尽快抵达黑水潭,查明情况后立刻远遁。
启安静地坐在舟中,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动,勾勒着心间那幅愈发清晰的星图轨迹。吞噬了那块“星辰泪”后,他怀中的碎片似乎变得更加“活跃”和“满足”,提供的能量反馈让那幅星图甚至能模糊地显示出一些地形轮廓。黑水潭的区域,在心像中呈现为一个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边缘却闪烁着奇异的、仿佛挣扎欲出的星光。
“就在前面了。”吴铭压低声音,指着罗盘上剧烈颤动的指针和前方一片更加浓重的、仿佛连月光都能吞噬的黑暗区域,“磁场混乱到极点,灵力流向异常,就是那里没错。”
众人凝神望去。只见前方数里之外,一片巨大的、死寂的黑色水潭如同大地的疮疤,嵌入在沼泽之中。潭水黑得诡异,不见丝毫波澜,水面漂浮着浓得化不开的灰白色瘴气,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死寂。潭边寸草不生,只有嶙峋的、被腐蚀成怪异形状的黑石。
更让人不安的是,在那潭水的中心区域,隐约可见一道道极淡的、扭曲的幽蓝色光芒,如同垂死挣扎的呼吸,间歇性地从潭底透出,映照得上方瘴气诡谲变幻。偶尔,还有一阵极其微弱、却直透灵魂深处的、非人非兽的低沉嗡鸣传来,让人心烦意乱,气血翻涌。
“好邪门的地方!”赵莽紧了紧手中的重锤,喉咙有些发干,“感觉比江底那蛟龙骨头架子还瘆人!”
柳依依亦是面色凝重,下意识地靠近了启一些:“这潭水……似乎能吞噬灵力和神识?”她尝试将一丝神识探入,却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那冰冷的黑暗吞噬消解。
林风将飞舟降落在远离黑水潭的一处隐蔽石坳后,神色无比严肃:“此地大凶!所有人收敛气息,切勿轻易动用神念探查潭水!吴师弟,布下隐匿阵法,赵师弟护法。依依,你看好启公子。我上前查探一番。”
他深知作为队伍最强战力,这危险的任务必须由自己承担。
“师兄小心!”众人低声道。
林风点头,身形如同融入夜色的一道青烟,悄无声息地向着黑水潭边缘潜去。他每一步都落在实地上,避开那些看似松软的淤泥,元婴期的修为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仿佛一块会移动的石头。
越是靠近,那股冰冷的死寂感和灵魂层面的压抑感就越发强烈。潭边那些扭曲的黑石,细看之下,表面竟然布满了细密的、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孔洞,令人头皮发麻。
林风屏住呼吸,在一块巨大的黑石后藏匿身形,小心翼翼地向潭中望去。
幽蓝色的光芒再次从潭底深处亮起,这一次持续的时间稍长。借着那微弱的光芒,林风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了!在那极深的、光线难以企及的潭底,隐约可见一些巨大、扭曲、非自然形成的阴影!那似乎是……某种庞大建筑的残骸?或是……某种巨大机械的断裂结构?其材质并非岩石,而是一种黯淡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金属,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模糊难辨的、非此世文明的奇异纹路!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在那片残骸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有规律地搏动、闪烁,与那幽蓝光芒的节奏隐隐契合!仿佛一颗沉睡在潭底万古的……心脏?
就在林风全神贯注观察之际,他没有注意到,脚下那片黑色的淤泥,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蠕动了一下。
一丝微不可查的、与潭底残骸同源的冰冷死寂气息,如同触须般,悄然缠向他的脚踝!
与此同时,石坳之中。启忽然抬起头,望向林风的方向,小小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一丝不安。“林风……脚下……有不好的东西醒了……”他扯了扯柳依依的衣袖,急促地说道。
柳依依闻言脸色大变,毫不犹豫地立刻通过宗门秘法向林风传音预警:“师兄!脚下有异!快退!”
黑水潭边,林风接到传音的瞬间,也同时感受到了脚踝处那骤然收紧的、冰冷刺骨的缠绕感!他想也不想,元婴灵力轰然爆发,护体罡气瞬间震出!
噗!那黑色的、淤泥构成的触须被瞬间震碎,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异常的嘶鸣,仿佛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尖叫!
但就是这一声嘶鸣,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黑水潭那死寂的平衡!
轰隆隆!!整个黑水潭猛地剧烈震荡起来!潭中心那幽蓝光芒疯狂闪烁,频率快了十倍不止!那低沉的嗡鸣声陡然变得尖锐刺耳,如同万鬼哭嚎!
潭水开始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恐怖的吸力再次出现,比江底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无数黑色的、淤泥构成的触须如同狂舞的毒蛇,从潭水中、从岸边淤泥里疯狂钻出,向着林风席卷而去!
更可怕的是,那潭底搏动的“心脏”似乎被彻底惊动,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疯狂与饥饿意识的恐怖意念,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猛地从潭底爆发开来,瞬间锁定了林风!
林风头皮发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意念的恐怖程度,远超之前的蛟魂,甚至让他这元婴修士都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快走!”他狂吼一声,身剑合一,化作一道璀璨青虹,不顾一切地向着石坳方向冲去,同时双手连挥,无数凌厉剑罡向后斩出,试图斩断那些追来的黑色触须!
然而,那些触须被斩断后立刻化为淤泥落下,旋即又有更多的触须生出,无穷无尽!那恐怖的吸力和疯狂意念更是紧紧缠绕着他,速度骤减!
“师兄!”石坳中,吴铭赵莽见状目眦欲裂,就要冲出来接应!
“别过来!启动飞舟!准备接应!”林风急声制止,他知道吴铭他们过来只是送死!
就在这危急万分之际。
启看着那片疯狂舞动的黑色触须和漩涡,以及被死死缠住的林风,那双纯净的眼眸中,再次浮现出之前在江底遗迹时的神情——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冒犯和不喜的烦躁。
这些黑色的、冰冷的、充满死寂和饥饿感的东西,让他很不舒服。它们想伤害林风。
他再次伸出了手。
但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动用“寂灭”或“净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