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子被她摩挲得发亮,簪头的缠枝莲早就看不清纹路了,只剩下圆滑的弧度。这是她唯一的念想了,是她在那些暗无天日的夜里,攥在手心唯一的暖。
可现在,这暖也变成了刺。
她想起娘把簪子塞给她时说的话:“丫头,到了婆家,要守本分,也要护好自己。这簪子,是你的底气。”
底气?
她的底气,早就被自己一点点磨没了。磨在给公婆换粮的路上,磨在窑子肮脏的角落里,磨在林生厌恶的眼神里。
苏晚举起银簪,对着光看。阳光透过银质的簪身,在墙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一条冰冷的蛇。
她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原来,她守了这么久的本分,护了这么久的家,到最后,连个容身的角落都留不住。
她走到桌边,拿起剪刀,笨拙地剪着自己的头发。青丝一缕缕落下,飘在地上,像一蓬蓬断了的愁绪。她剪得很用力,发梢扫过脸颊,痒得她想笑,心里却像被刀割一样疼。
剪完头发,她把那支银簪重新放回枕下,摆得整整齐齐,像在安放一件再也用不上的旧物。
然后,她默默地搬过凳子,踩在上面,解下了房梁上的那条粗麻绳。
绳子是她前几天偷偷搓的,用的是纳鞋底剩下的麻线,搓得很结实。她把绳子在房梁上系了个死结,打了个圈,大小刚好能套住脖子。
窗外,传来林生和婆婆说笑的声音,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王氏大概是来了,还带来了她亲手做的酱菜,婆婆在夸她手巧,林生在一旁附和,笑声像撒了把盐,腌得苏晚的心生疼。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看了看墙上那道阳光,看了看地上的碎发,看了看枕下那支银簪。
这个让她爱过、痛过、最终绝望的世界。
然后,她踮起了脚尖。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动了她散落在脸颊的短发,像一只温柔的手,最后一次抚摸她冰冷的脸颊。
绳子勒紧的那一刻,她仿佛又听见了林生临走时说的话:“晚晚,等我回来。”
是啊,他回来了。
可她,等不到了。
院角的老槐树下,那支被苏晚偷偷藏在土里的银簪,不知被什么惊动了,露出了一点银亮的尖。阳光晒在上面,泛着刺眼的光,像一滴凝固的泪。
而屋里的笑声,还在继续,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这世间最后一点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