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身体渐渐康复,像所有被宠坏的孩子一样,心安理得地花着林晚星的钱,买最新的手机,泡吧,逃课,对父母当年如何逼迫姐姐的事绝口不提,仿佛那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意外。
他们甚至在公寓里过了一个热闹的春节。
客厅里挂起了红灯笼,餐桌上摆满了大鱼大肉,男人和几个亲戚划着拳,女人和邻居的主妇们笑着聊天,少年则低头玩着手机,时不时和朋友发着消息。
电视里播放着春节晚会,歌舞升平,一片喜庆。
没有人提起林晚星,没有人提起陈爷爷,更没有人提起那两条枉死的人命。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仿佛这套房子,这些钱,天生就该属于他们。
只有在某个寂静的深夜,女人偶尔会被噩梦惊醒。梦里总有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浑身是血地站在床边,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问:“我的肾,好用吗?”
她会吓得尖叫着坐起来,冷汗浸湿了睡衣。男人被吵醒,不耐烦地骂一句:“神经病啊!大半夜叫什么!”
她不敢说,只能蜷缩在被子里,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而男人,有时会在喝醉酒后,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下午,卡车撞过来的瞬间,林晚星倒在血泊里的样子。他会猛地打个寒颤,赶紧灌下一口酒,试图将那画面压下去。
可那画面,像跗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
少年也不是没有过不安。有一次,他在网上看到一条关于“器官来源伦理”的新闻,突然就想起了林晚星。他去搜她的名字,跳出的全是几年前她走红时的报道,和那场“意外车祸”的简短新闻。
评论区里,还有零星的粉丝在怀念她,说她“死得蹊跷”。
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关掉了网页,再也不敢去搜。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他们用林晚星的钱,过着富足安稳的生活,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看起来和普通的幸福家庭没什么两样。
春天的时候,男人在院子里种了几棵树,女人在阳台上养了几盆花,少年则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拿着林晚星的钱,开始了新的生活。
一切都朝着他们期望的“圆满”发展。
只有那棵被遗忘在村口的老槐树,还在年复一年地抽出新芽,落下枯叶。树下的泥土里,埋着陈爷爷的骨灰,也埋着林晚星最后的温度。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可听的人,早已住进了温暖的大房子,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掩盖了角落里的肮脏与罪恶。那套宽敞明亮的公寓里,一家三口的笑声偶尔会传出来,清晰而刺耳,像一把钝刀,在每个记得林晚星和陈爷爷的人心上,反复切割。
这世上最残忍的,或许不是死亡本身,而是作恶者能心安理得地活着,用受害者的血肉,铺就自己的“幸福”之路,直到生命的尽头,都不会有一丝愧疚。
而那些善良的、无辜的人,却只能化作尘埃,消散在风里,连一声叹息,都无人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