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兰被送到镇上的卫生院时,已经没了呼吸。
医生掀开白布,看着她头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有手腕、背上那些新旧交叠的淤青,摇了摇头,对着旁边脸色惨白的老板娘叹了口气:“送来太晚了,头骨都碎了。”
李建国像被抽走了魂魄,瘫坐在卫生院的门槛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林秀兰头上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襟,黏腻的触感让他一阵阵反胃,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杀人了……李建国杀人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很快,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传遍了整个镇子,也传到了邻村。
林秀兰的爹娘赶到卫生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女儿躺在冰冷的停尸床上,浑身是伤;女婿像个傻子一样瘫在地上,满身是血。
张桂英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晕了过去。林老实冲过去,看着女儿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手抖得像筛糠,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最后,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像一头受伤的老兽:“我的兰儿啊——!”
哭声撞在卫生院的白墙上,反弹回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有人把张桂英叫醒,她扑到停尸床边,抱着林秀兰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兰儿!你醒醒啊!娘来了!你看看娘啊!是娘不好,娘不该劝你忍啊!是娘害了你啊!”
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那份悔恨和痛苦,像针一样扎在每个人心上。
林老实慢慢站起身,转过身,死死盯着门槛上的李建国。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温和,而是淬了冰的恨,像要把眼前这个人千刀万剐。
“是你……是你杀了我女儿……”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人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建国抬起头,看到林老实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突然像疯了一样爬过去,抱住他的腿:“爹!我不是故意的!我喝多了!我错了!你原谅我!我给你磕头!”
他“咚咚”地磕着头,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和脸上的血混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狰狞。
“原谅你?”林老实一脚踹开他,眼睛里的血丝几乎要爆出来,“我女儿死了!你让我怎么原谅你?!我当初就该打断你的腿!我就不该让秀兰跟你走!”
他越说越激动,突然抓起旁边桌子上的热水瓶,狠狠朝李建国砸过去。热水瓶“砰”地一声碎了,滚烫的水溅了李建国一身,他却像没感觉一样,只是趴在地上,反复说着“我错了”。
“错了?一句错了就完了?”张桂英哭着扑过来,抓着李建国的头发就往墙上撞,“你还我女儿!你把我的兰儿还给我!你这个畜生!杀人凶手!”
李建国不躲不闪,任由她打骂,嘴里的“对不起”说得越来越快,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周围的人拉着劝着,可谁也劝不住这对失去女儿的父母。他们的哭声、骂声,还有李建国那毫无意义的忏悔,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绝望的悲歌。
警察来的时候,李建国还趴在地上,像个破布娃娃。他没有反抗,任由警察把他带走,只是在被拉起来的那一刻,回头看了一眼停尸床上的林秀兰,眼里流下两行浑浊的泪。
“秀兰……”他轻轻叫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
这是他最后一次叫她的名字。
林秀兰的尸体被运回了家。灵堂就设在老屋的堂屋里,黑白照片上的她,笑得那么温柔,和此刻这冰冷的死亡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张桂英守在灵前,三天三夜没合眼,眼睛哭得红肿,嗓子也哑了,只是不停地抚摸着照片,嘴里喃喃地说:“兰儿,娘对不起你……娘不该让你忍……是娘害了你啊……”
林老实没哭,只是坐在灵前,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背好像更驼了,头发也一夜之间白了大半。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那双眼睛里的恨意,一天比一天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