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泰正对着地图憋气,闻言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砚台被震得跳起来,墨汁泼了满纸:“报你娘的腿!给老子滚!”
“大人息怒!”阿保林脸上的笑僵住,慌忙往前凑了两步,“依眼下的情形看,咱们正好……”
“依你娘的蛋!”苏和泰抓起案边的茶盏就砸过去,瓷片擦着阿保林的耳朵飞过,“还敢提情形?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滚!”
“大人叫你滚呢。”佟世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茶杯,嘴角勾着抹冷笑,眼神里全是幸灾乐祸。
李茂文也跟着点头,假意劝道:“是啊,阿保林,大人正在气头上,你还是先退下吧。”
“难不成要等大人命人把你叉出去?”佟世功补了句,声音不高,却像根针扎在阿保林心上。
阿保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着苏和泰喷火的眼睛,又瞅瞅佟世功和陈茂文那副看戏的模样,知道再待下去准没好果子吃。他攥紧了手里的字条,指甲都快嵌进纸里,最后只能灰溜溜地矮着身子往后退,掀帘时动作太急,还差点被门槛绊倒,背影透着说不出的狼狈。
将军府的门在他身后“哐当”关上,把那点残存的得意,彻底关在了门外。
“可放他总得有个体面理由啊。”苏和泰皱着眉,手指在案上敲得咚咚响,“当初抓他是以‘金匪首’的名义,如今平白放了,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再者说,招安绝非儿戏——匪就是匪,给了名分,那还了得?”
李茂文捻着胡须,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大人忘了?江荣廷先前帮兵剿匪,朝廷本就有嘉奖的意思。咱们不妨说……查核之下,江荣廷虽出身草莽,却素有约束部众、保境安民之举,先前所谓‘匪首’一说,多是误传。”
“误传?”苏和泰挑眉,“这能糊弄过去?”
“怎么不能?”李茂文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再补一句——如今碾子沟群龙无首,宋天奎聚众起事,恐生民变。暂放江荣廷回去,委他‘安抚地方’之责,令其约束旧部,瓦解宋天奎势力。如此一来,既显得大人宽宏,又把他变成了官府的‘刀’,岂不两全?且这不算招安,只是权宜之计。”
佟世功连忙点头附和,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恳切:“李先生这话在理。说是‘暂委差使’,既没明着招安,又给了他回去的由头,正合大人的心意。他若听话,便替咱们稳住碾子沟;若不听话,那便是‘辜负朝廷恩义’,到时候再拿他,名正言顺。”他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虽没做成招安的顺水人情,但能让江荣廷活着回去,也算对得住那笔金沙了。
苏和泰琢磨着这话,眉头渐渐舒展开:“嗯……就说‘查无实据,且念其曾有助剿之功,暂释回籍,以观后效’。对外则称,令他回去安抚部众,不得生事。”他一拍案,“既没丢了朝廷的体面,又能借他的手去搅碾子沟的浑水,好!就这么办!”
李茂文躬身道:“大人英明。如此一来,朝廷断不会怪罪。”
苏和泰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看向佟世功:“那这事,还得劳烦佟协领去办——去跟江荣廷说清楚,是本官念他尚有可用之处,才网开一面。让他记着这份情,回去后好好‘当差’,别想着什么名分,本分些。”
佟世功心里冷笑,面上却恭顺应道:“属下遵命。定让他知道,这是大人的恩典。”
吉林城的风,怕是要往碾子沟那边,更烈地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