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荣廷听着老妇的话,喉咙里像堵了团热棉花——他从没解释过什么,可老百姓的眼睛亮,好赖都刻在心里。他还想推辞,却见庞义已经拽着朱顺扛来梯子,往大堂门口一放:“管带别磨蹭,这匾挂上去,往后弟兄们守着这地界,也更有劲头!”
周围的村民也跟着劝:“江管带就收下吧!”“这是俺们的心意!”
江荣廷看着老妇恳切的眼神,又瞅了瞅庞义摩拳擦掌要帮忙挂匾的模样,终究笑了笑,叹道:“好,既然大伙都这么说,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这匾,不单是给我的,也是给所有护着这地界的弟兄们的。”
江荣廷踩着梯子往上爬,指尖碰到冰凉的木匾,鎏金的字在手里温温的。他调整了两下,木匾稳稳当当挂在了大堂梁下,正好对着门口。油灯的光洒在字上,把原本摆着边防图的大堂,衬得添了几分烟火气的暖。
“成了!”庞义抬头看着,拍了下手,“这四个字一挂,咱大堂都亮堂多了!”
江荣廷从梯子上下来,站在匾下看了半晌,转身对围着的弟兄们说:“看见没?老百姓记着咱的好呢。往后守着这地界,更要对得起这四个字。”
吴佳怡抱着靖安跟在他身后,轻声笑:“老百姓的心最实,你对他们好,他们就把你当靠山。”
江荣廷伸手摸了摸匾上的字,指腹蹭过鎏金的边角:“往后啊,这匾就在这儿挂着。咱要是护不住这地界的人,自己都没脸进这大堂。”
窗外的风带着槐花香飘进来,靖安在怀里哼唧了两声。江荣廷看着匾,又看了看妻儿,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虽沉,却沉得踏实——这四个字,是老百姓给的念想,也是他往后要守到底的本分。
傍晚,会房院摆了十几桌酒,杀了两头猪,弟兄们搬来新酿的高粱酒,和韩家屯来的百姓挤在一处吃酒。江荣廷没坐主位,拉着韩老汉挨桌敬酒;庞义和刘绍辰凑在一桌,跟几个屯里的后生聊得热络;朱顺则被几个小伙子围着灌酒,脸红得像灶上的火,手里攥着粗瓷碗,傻笑着应承。
正热闹着,韩老汉端着酒碗凑到江荣廷身边坐下——他是秀琴的爹,前阵子被俄兵拖拽的姑娘就是秀琴。老汉喝了口酒,抹了把嘴,看着不远处的朱顺,忽然压低声音问:“江管带,俺瞅着朱哨官是条实在汉子……他……他有家室没?”
江荣廷愣了愣,随即笑了——送匾时,秀琴就跟在韩老汉身后,眼尾泛红却透着倔劲,刚才摆桌时总偷瞅朱顺,眼神亮得很。他往春杏那边瞥了眼,姑娘正被女眷们围着说话。
“朱顺是苦出身,”江荣廷给韩老汉添了酒,声音温了些,“爹娘早没了,早年倒有过一个相好的,是个丫鬟,俩人情分重。后来那姑娘被地主儿子欺辱致死,朱顺为了给她报仇,才愤而杀了人,打那以后就一个人过,从没成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