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巡抚衙门后堂,新任巡抚朱家宝端坐主位,面色沉静,但眉宇间隐含锐气。他对面,已被裁撤的前吉林将军苏和泰,尽管没了实职,余威犹在,此刻更是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朱抚台!”苏和泰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手指关节敲打着桌面,“裁撤旧军,谈何容易!吉林地处边陲,日俄窥伺,匪患未靖,全赖各路巡防营弹压地方,保境安民!你初来乍到,不明就里,便要大刀阔斧,万一激起兵变,或者导致边防空虚,这个责任,你担待得起吗?”
朱家宝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方才抬眼看向苏和泰,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苏大人,此言差矣。正因为吉林地处边陲,面临强邻,才更需一支精干能战之师!如今各省都在编练新军,汰旧换新,乃是朝廷既定国策,亦是徐总督新政核心。旧式巡防营,空耗粮饷,暮气沉沉,如何应对未来之变局?裁撤冗员,精简编制,将有限之饷糈用于编练新军,正是为了巩固边防,长治久安!”
他放下茶杯,声音渐冷:“若是遵纪守法、忠于朝廷的官兵,自会理解朝廷苦衷,服从整编。若有人借此生事,那便是心怀叵测,正好借机清理,以正视听!朱某既受朝廷委任,牧守吉林,便不怕担这个责任!”
“你!”苏和泰被这番软中带硬、滴水不漏的话顶得气血上涌,猛地站起身,“朱家宝!你不要以为有徐世昌给你撑腰,就可以在吉林为所欲为!这吉林的天,还没变呢!”
朱家宝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道:“苏大人,吉林的天,是朝廷的天。朱某行事,只对朝廷,对总督负责。若苏大人无事,本抚还要处理公务,就不多留了。”
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苏和泰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朱家宝,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狠狠一甩袖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朱家宝,咱们走着瞧!”说罢,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将房门摔得震天响。
就在苏和泰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孟恩远便求见入内。他显然在门外隐约听到了里面的争执,脸上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表情。
“抚台大人。”孟恩远行礼后,恭敬地站在一旁。
朱家宝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但很快又振作精神:“孟翼长,你来得正好。吉东视察,结果如何?”
孟恩远脸上立刻堆起笑容,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回禀抚台大人,卑职此行,可谓是大开眼界!那江荣廷所部,军容之盛,战力之强,实乃罕见!卑职敢断言,此部在整个吉林,乃至东三省,都堪称独一份!不仅无需裁撤,更应大力褒奖,树为标杆!”
朱家宝仔细听着,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他沉吟片刻,道:“如此说来,这江荣廷,倒是个难得的将才。”
“千真万确!”孟恩远肯定道,“而且此人对上司恭谨,懂得分寸。卑职观其言行,是愿意服从新政,接受整编的。”
“嗯。”朱家宝点了点头,心中已有决断。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信纸,对孟恩远道:“本抚这就给总督大人禀明江荣廷所部情况,以其部为典范,推动吉林巡防营整编。”
数日后,东三省总督府。徐世昌看完了朱家宝的密信,又听心腹幕僚吴笈孙汇报了吉林方面传来的各种消息。
吴笈孙轻声道:“大人,朱抚台和孟翼长在吉林,确是遇到了不小阻力。苏和泰虽去职,余威犹在,其党羽盘根错节,对裁撤旧军一事抵触极大。若强行推动,恐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