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即使有一天真的要说再见,也能少些遗憾,多些坦然。
九尾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最初的那点不安和试探,在那坚定目光的注视下,悄然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静、更加汹涌的情绪。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喉咙有些发紧。
“口气不小。”他最终嗤笑一声,转回头,重新望向湖面,但紧绷的肩膀却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那你可得好好保住你的手,别拖我后腿。”
钎城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尖,眼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嗯。”他应道,也转回头,看向同一个方向。
夕阳开始西沉,天边被染上绚烂的橘红色,云彩被镀上了一层金边,倒映在湖水中,美得像一幅油画。
“许鑫蓁。”钎城忽然又叫了他的名字。
“又干嘛?”九尾没好气地应道,还沉浸在刚才那种复杂又滚烫的情绪里。
钎城的声音很轻,混在风里,却一字不落地飘进九尾的耳朵:“只要还在一个赛场,无论是不是队友,你的中单,我一直都会是最了解的那个。”
这不是情话,却比任何情话都更撼动九尾的心。这是来自对手、队友、也是最了解他游戏灵魂的人的认可和承诺。是超越了队伍归属、身份变更的,另一种形式的“并肩”。
九尾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滚烫,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差点带倒长椅。
“少他妈在这儿煽情!”他粗声粗气地说,耳根却红得彻底,几乎要滴出血来,“走了走了,饿死了,回去点外卖!”
他说完,也不等钎城反应,径直朝着来时的路大步走去,背影都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慌张。
钎城看着他那几乎同手同脚的背影,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清朗,带着胸腔的震动,融进夏日的晚风里。他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铺满碎石的小路上,时而交叠,时而分离,最终又紧紧靠在一起,向着来的方向延伸。
那天晚上,两人窝在九尾的房间里,用投影仪找了个搞笑电影看。空调呼呼地吹着冷气,房间里充斥着电影吵闹的配角和爆米花(外卖附赠的)的香味。
九尾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沿,看得心不在焉。电影里的笑点他一个没接住,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下午在湖边,周诣涛说的那些话,还有他说话时的眼神。
“把想一起拿的冠军,都拿到手。”
“你的中单,我一直都会是最了解的那个。”
每一句,都精准地敲打在他内心最柔软、也最在意的那个点上。他偷偷侧过头,瞥向坐在旁边单人沙发里的钎城。
钎城看得很专注,屏幕变幻的光影在他脸上流动,勾勒出他沉静的侧脸线条。他似乎感受到了九尾的视线,微微偏过头,目光带着询问。
九尾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视线,抓起手边的抱枕抱在怀里,含糊道:“这电影真烂。”
钎城笑了笑,没戳穿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只是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一直未曾落下。
电影接近尾声,片尾曲缓缓响起。房间内只剩下投影仪的光源,显得有些昏暗。
九尾维持着抱着抱枕的姿势,下巴搁在柔软的布料上,忽然没头没尾地低声说了一句:“周诣涛,我不会跟你说再见的。”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片尾曲盖过,但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却异常清晰。
不是“不想”,不是“不愿”,而是直接而强势的“不会”。这就是许鑫蓁的方式。
钎城正准备起身去开灯的动作顿住了。他维持着半起身的姿势,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向坐在地毯上的那个身影。九尾没有看他,依旧固执地盯着已经开始滚动字幕的屏幕,侧脸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有些倔强,又有些脆弱。
一股温热的暖流,毫无预兆地涌上钎城的心头,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是一种被需要、被坚定选择的感觉。他慢慢地、重新坐回沙发里,看着九尾,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
“嗯,不说再见。”
我们之间,不需要那句告别。无论未来走向何方,是继续并肩,还是各自征战,我们共同走过的路,拿下的荣誉,那些在训练室度过的深夜,在赛场上的默契配合,在湖边夕阳下的对话,都将成为烙印在彼此职业生涯乃至生命中最深刻的印记。
“不愿说再见”,不是因为害怕分离,而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羁绊,早已超越了“再见”这两个字所能定义的范畴。
九尾终于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里,对上了钎城的目光。没有闪躲,没有戏谑,只有一片澄澈的、映着彼此影子的深沉。
他松开抱枕,朝钎城伸出手,不是要拉他起来,只是一个简单的、摊开掌心的动作。
钎城看着他摊开的手心,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唇角扬起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他伸出手,轻轻握了上去。
手掌相贴,温热干燥的触感瞬间传递。没有用力,只是轻轻地握着,像是一种无声的契约,稳固而安心。
投影仪的光兀自闪烁着,片尾曲循环播放。在这个夏夜安静的房间里,两个少年就这样隔着一步的距离,在昏暗中静静握着手,仿佛定格成了永恒。
未来或许有风雨,有挑战,有无数未知的变数。
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坚信——
并肩的人,不会走散。
不愿说的再见,就永远不会到来。
世界赛的舞台在前方等待着。
而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第7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