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鑫蓁。”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夜晚微凉的空气,直抵九尾的耳膜。
九尾脚步猛地顿住,身体僵硬。他没想到钎城会在这个时候,在基地楼下,直接叫住他。不然和清清他们也听到了声音,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
钎城几步走到九尾身边,距离不远不近,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他看向不然他们,语气自然:“你们先上去,我跟他有点事说。”
不然眼神瞬间亮了,充满了“我懂我懂”的意味,拉着还想看热闹的清清,和一脸了然的冰尘,飞快地溜进了楼里。
楼下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夜风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九尾紧张得手心冒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不敢看钎城,梗着脖子,盯着地面上的影子,强装镇定:“……什么事?快说。”
钎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如同实质,落在九尾的发顶、侧脸,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耐心。
过了好几秒,就在九尾快要被这沉默逼得爆炸时,钎城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看到清清的样子了吗?”
九尾一怔,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
钎城的目光沉静,继续道:“因为某个人,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起来。那种心情,藏不住,也不必藏。”
九尾的心猛地一缩,他听懂了钎城的弦外之音。他在说他,说他那蹩脚的躲避和掩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九尾习惯性地否认,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你知道。”钎城的语气很肯定,却没有逼迫,只有一种了然于心的平静,“我不是在逼你,许鑫蓁。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需要多久的时间来确认这种心情,无论你最终决定如何面对,我都会在这里。”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九尾微微颤抖的睫毛上,语气变得更加轻柔,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你可以继续躲,可以继续别扭,都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你习惯我的存在,等你……不再害怕面对自己的心。”
这番话,像一把温柔却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九尾所有自欺欺人的外壳。没有咄咄逼人,没有步步紧逼,只有坦诚的告知和近乎无限的等待。
九尾感觉自己的鼻腔有些发酸,眼眶也有些发热。他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莫名的湿意逼了回去。他想说点什么,想反驳,想质问他凭什么这么笃定,想告诉他等待可能没有结果……但所有的话都堵在胸口,闷得他发慌。
最终,他只是用力地抿紧了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知道了。”
说完,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心慌意乱的氛围,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冲进了基地大楼,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仓促而凌乱。
钎城站在原地,看着他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并没有去追。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深邃的眼睛。他抬起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那里,心脏正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
他知道,有些话,说出口了,就是种子。
至于何时开花结果,他愿意等。
他的小狐狸,看似张牙舞爪,实则内心柔软又胆小。
没关系,他可以慢慢来。
毕竟,爱一个人,本就包含了全部的耐心和温柔。
九尾一路冲回房间,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黑暗中,他大口地喘着气,耳边反复回响着钎城刚才的话。
“我不是在逼你。”
“我都会在这里。”
“我有的是时间,等你……”
那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像暖流,又像枷锁,将他牢牢困住。
他抬手捂住脸,感觉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周诣涛……
这个混蛋……
为什么偏偏要用这种温柔到近乎残忍的方式?
如果他强硬一点,逼迫一点,自己或许还能理直气壮地反抗。
可他偏偏是这样,包容他所有的别扭和逃避,告诉他可以慢慢来,告诉他他会等。
这让他还怎么逃?还能怎么逃?
九尾把头埋进膝盖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呻吟。
他好像……真的无处可逃了。
那颗被小心翼翼冰封起来的心,正在这固执的温柔里,一点点地,融化,苏醒。
清清因为一个“新朋友”而绽放的光彩,钎城沉默却坚定的守候……所有的一切,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
他终于……快要明白了。
那种让他心烦意乱、无所适从,却又贪恋无比的感觉,那个叫做“爱”的东西,早已在他不曾察觉的时候,悄然扎根,枝繁叶茂。
而他现在要做的,或许就是鼓起那么一点点勇气,像清清一样,承认这份心情的存在。
只是这第一步,对他来说,真的好难。
夜色渐深。
基地外,钎城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缓步走进楼里。
基地内,九尾靠在门后,久久没有动弹。
一颗心,在沉默的拉锯中,逐渐沉沦。
另一颗心,在耐心的等待中,笃定安然。
爱的形态,有千万种。
而属于他们的这一种,正在这避嫌与拉扯的缝隙里,顽强地生长着。
第117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