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开始淹没脚踝。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在反复摩挲纸条边缘时,感觉到了一处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厚度变化。她猛地将纸条凑到眼前,对着灯光仔细看去。
在纸条右下角,靠近边缘的地方,有一个用极细的、近乎透明的线条打印出来的图案,因为颜色和纸张本身几乎融为一体,不对着光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是一条简笔勾勒的、盘旋的龙。龙身蜿蜒,线条简洁却带着一种古老的力量感。在龙首下方,有两个更微小的字,同样近乎透明:
“烛龙”。
烛龙?
林枕沙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记起来了。那是在她刚进入档案司不久,一次偶然整理早已被封存的、关于旧时代神话传说的“废弃资料”时,看到过的只言片语。传说中,烛龙是人面龙身的神兽,居住在极北的寒冷之地,闭上眼就是黑夜,睁开眼便是白昼。它不食不寝不息,仅仅依靠自身的开阖,就能影响世间的明暗与四季轮回。
一个隐匿于极寒之地,执掌着光与暗的存在……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代号。这背后代表的意义,让她不寒而栗,却又在绝望的冰窟里,陡然生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敢触碰的希望火苗。
这不是随机的善意,这很可能是一个组织,一个潜伏在红城庞大体制阴影下的、她无法想象的秘密存在。他们注意到了她?他们为什么要冒险警告她?他们知道多少?
无数疑问瞬间涌现,但此刻没有时间深思。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轻微的说话声,是其他科室的女同事进来了。
林枕沙浑身一凛,毫不犹豫地将纸条撕成无法拼凑的细小碎片,打开马桶水阀,看着那些白色的纸屑在漩涡中迅速消失,被冲入深不见底的管道。做完这一切,她按下冲水按钮,哗啦的水声掩盖了最后一丝痕迹。
她推开隔间门,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用力拍打脸颊。镜子里映出一张湿漉漉、苍白而惊惶的脸,眼神深处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恐惧依旧存在,甚至因为“烛龙”的出现而变得更加具体、更加庞大。但纯粹的、被动等待审判的恐慌中,混入了一丝极其尖锐的警觉,以及一种……找到了同类的、隐秘的悸动。
她不再是完全孤独地行走在黑暗中了。
尽管这黑暗,因为“烛龙”的浮现,而显得更加幽深叵测。
她关掉水龙头,抽了一张擦手纸,仔细地擦干脸上的水珠和手上的每一滴水分,然后将纸团扔进垃圾桶。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推开了洗手间的门,重新走入那条灯光惨淡、压抑无声的走廊。
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那张已经化为乌有的纸条,和那个名为“烛龙”的符号,像一枚悄然埋入冻土的种子,在绝对的死寂中,等待着未知的萌发。